第 73 章(2/2)
一声声的冰冷询问与夜半梦回各种女孩男孩的压抑哭声,它们排列组合成一道道阴魅鬼影,无时无刻,趴在肩头,靠着耳边厮磨,提醒。
这是许愿安第一次厌恶自己异于常人的好记性。
许肃璨再次催促:“该回去了,明天就要出国了。”
“明天要出国了?”陈木恍惚一刹,箍着许愿安的手也不自觉松懈了些。
许愿安这才回神,在这骤然降临又缓慢离去,任旧无法誊改的巨大痛苦中。在陈木主动释放善意,试图求和的言语下,许愿安发现了从始至终便横亘在自己和陈木之间无法弥补的巨沟深渊。
明明眼前人就是她曾经设想过的以后,明明是支撑着她在白砖墙房中度过的每个日夜。
现在一想,仅余下大片的空白与仓惶无法自渡的恐慌,苦痛。
她,好像在那个空白房里,失去了爱人的能力。
陈木说的没错,她应当是病了。
这样的她,是不适合拥有亲密关系的。
于是她笑着点头,竭力抑制自己话里的颤抖:“是,明天就走。”
陈木的手彻底松开了,自我安慰的笑容也在这瞬定格,良久又不甘心的询问:“你不去S大?”
“我不去S大。”
最简单直白的话语,往往最令人无力承接。
陈木想象过无数的回答,或不愿意,或直接拒绝,甚至嘲笑驱逐。
唯独没想过,许愿安不去S大。
Z大和S大隶属同一座城市,没用了。Z大和S大的距离很近,没用了。Z大经常和S大有各种联校比赛,没用了。
那些她依照在许愿安会去S大的前提下,做的所有事,所有打算,犹如深海泼水,消逝的一干二净。
“我来这里,从始至终只是因为同学聚会正好在我临走前的最后一天。我阻止你喝酒,只是因为当初我们的分开太过仓促,心有愧疚。现在想当面说句对不起,还有...”
想看看你过的好不好,旁人口中说的,终是放心不下。
许愿安停顿一霎,就好像亲眼目睹着除夕夜那晚的全貌道:“还有,那晚的糖葫芦我没吃,它化开了,被我丢进垃圾桶里了。”
听到这,或许是心虚,或许是愧疚,许肃璨默默把车窗关上,难得安静了。
“糖葫芦是会融化的,化了的糖葫芦口感很差,会让人难以下咽。所以....”许愿安凝着陈木,重重吐了口浊气,言不由衷道:“所以我们之间,也就这样吧。”
打破砂锅问到底这事,向来是愚者所为。
打破砂锅后迎来的,往往是更大的伤害。
陈木低着头无声笑着,笑到泪花都出来。
再擡起时,眼角的泪花已被抚发的指尖顺势抹掉,她真切问:“你认真的?”
许愿安点头:“认真的。”
一字一句,每个回答都往人心窝里戳,再结实的耐力也禁不住这样的折毁。
人的大脑在极度痛苦下是空白的,多余的话更是说不出一点。
陈木亦然,她摊手,点头示意,让许愿安离开。
许愿安才上车,陈木腕上手表的整点报时,准时响起,好像在提醒什么。
滴答!滴答!
空气中无声流逝的情感,从此断绝的一切,好似在这瞬,都因声音记录而有了实感。
“对了。”
陈木突然擡手道:“这个还你。”
她近乎暴力的把左手手腕上的银质手表撕扯下来,隔着车门抛还给许愿安。
车门适时落了锁,伴随着胜利者摇摇不断的喇叭声,车辆越驶越远,直至白色缩影消失在五光十色的车道长流中。
“陈木?”
原本打算偷偷出来看看两人有没有和解的李晓静,意外目睹了全程,心也轰的一下坠到最底。她轻轻拉了一下陈木的手臂,伴着深夜中冷凝的空气问:“你们是因为她要分手,才闹掰的?”
无论之前李晓静和许愿安之间的关系有多么好,都逃不开连接她们二人友情的主人公陈木。
既然万物有关人,那么人心,自然有轻重之分。
陈木分辨不出李晓静现在问话里压制的怒气,闷声应了,片刻后又故作洒脱似的忽然擡头笑了,也不知道是安慰谁一样说:“没事。”
她勾着李晓静的脖子往回走,潇洒的步伐下,好像回归了最初的肆意:“我们回去再玩会。”
李晓静很少想要主动结束某场聚会,往常她都是鏖战到最后一刻的人。
但今天例外,她在陈木的周围转悠,望着满桌的酒瓶子,像个老妈子一样不断的念叨:“少喝点吧,要不回去吧,早点结束吧。”
这么多的劝告,只能换回来陈木脸颊绯红的一句:“你今天管这么多干什么?”
李晓静不了解两个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也许是今天这场分手画面里,陈木的受害者视角太过浓厚,也或许,她内心的天秤本就是倾斜的。
某颗名为怨责的种子,在她的心间发芽,悄然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