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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 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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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津点点头,脚下一转往主帐去了。

掀开帐子,周行牧正在案几前看地图。

“将军。”行津将手中的信纸递给周行牧道:“行止说照你的吩咐回了夫人。”

周行牧接过信纸扫了一眼,擡手放在烛火上将其烧了。

信纸烧完,行津还是没有出帐子,她想了想又问:“将军这是......在试探夫人吗?”

“若是你,你来吗?”周行牧不答反问。

行津轻叹了声道:“我跟着将军这么多年,将军想什么我自然知道,是绝不会来的,可夫人她......”

“与我在想什么无关,若是她看得清形势,自然不会来,若是看不清形势,路上也有人将她截住,谋逆罪判不了,你且放心,只是......若她如此单纯,将来许是会闯大祸,需要早做准备。”

行津点了点头,仍是不退出帐子,左右看了看,又道:“按照计划,这次与北胡的演练还得有两月,天也愈发寒冷了,若是两月后北胡人拖着不结束,我们的兵......”

“御寒的物资已经在路上了,这次演练我会一直盯着,不会出意外。”

行津又点了点头,眼珠子还在帐子里转,试图找出些话题来。

周行牧道:“有话直说。”

“咳......”似是自己也觉得不妥,行津变得有些不自在起来,“阿莽他......”

“何时开始连你也觉得军令可徇私情了?”周行牧严厉道。

行津低下头不敢说话了,行莽因为在演练中羞辱北胡人而被周行牧关进牢中自省,天愈发冷了,行津怕行莽在牢中受苦,这才来探周行牧口风。

“你可知为何年年都要同北胡军演练?”

“为了让北胡知道,咱们北都军不曾有过一刻懈怠,只要北都军在,北胡就定要将北契履行下去。”行津回道。

“这只是其中一项。”周行牧道,“即便是签下了北契,但若双方军队长久不碰面,难免心中猜忌,猜忌对方是否懈怠,猜忌对方是否研得了新方略,如此便会从百姓入手安插眼线,再通过官员将‘不信任’的种子播撒至百姓心中,若是如此,北契之下的‘安定’都只能是假象,百姓依旧活在胆战心惊之中。

只有年年军演,双方会面,展示我军风姿,也探得对方水准,才能让北契发挥作用,演习的目的是制衡,从来不是一方打败另一方,咱们有实力,但也要有诚意,可这次行莽在演习中逼得对手不许投降,这在北胡看来就是一种侮辱、是一种挑衅,若是他们以此做文章要发起战事,百姓们又当如何?”

行津听得心惊不已,忙拱手告罪道:“是属下糊涂了。”

“行莽性子急,做事不顾后果,你比他年长,若真是为他好,就别总是纵着他。”

行津点头,这回没再磨蹭,即刻退出了帐子。

行津走后,周行牧拾起地图来看,没一会儿又轻叹了口气。

世人皆道周行牧是天降武神,八岁被派往中都,十三岁持刀上战场,花了仅四年就结束了北都十余年的苦战,签订北契时只年仅十七,闻者谁不道一句“少年英才,前途无量”。

可只有周行牧自己知道,能打胜仗,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他第一次上战场时便对上了北胡新继任的王曷鞅朗,彼时曷鞅朗将将三十,身形健硕,意气风发,骑在高头大马上单手持一把银色弯刀直指周行牧眉心。

北都城里早就没有了马,周行牧浑身是伤站在沙地里,身上的衣服被割得破破烂烂,鲜红的血从伤口处流出,浸在满是尘土的衣物上迅速变得漆黑,脸上也全混着血和泥,他倔强地擡头瞪着这个像山一样高大的男人。

“中原没人了?派你个毛头小子上战场?”曷鞅朗嗤笑道,他乌黑整齐的辫子垂落在肌肉虬结的肩头,随着他的笑声颤动。

周行牧没说话,瘦黑的半大小子双手握着刀,许是刀太重,刀尖杵在沙地上,没进去好几寸,不过也恰是如此,他才能稳稳站在沙地上不至于瘫倒。少年睁着乌溜溜的眼睛瞪曷鞅朗。

曷鞅朗收起弯刀,对周行牧道:“只要你下令开门迎我族勇士入城,我便不伤你城中百姓,如何?”

周行牧还是盯着曷鞅朗不说话,正当曷鞅朗怀疑周行牧是不是哑巴的时候,周行牧不知哪儿来的力气,双手紧握刀柄将大刀凌空挥起,千钧一发之际曷鞅朗侧身闪躲,却还是被削去了一根辫子。

北胡人常年在戈壁与荒漠上,物资匮乏,水源也紧张,于是北胡人平日里都将头发编成辫子,好打理也不容易脏,后来不知如何演化,辫子成了北胡人身份的象征。

削去北胡人的辫子,有如断他手足。

曷鞅朗顿时大怒,但并未冲周行牧来,而是弯腰去捡绑辫子的红绳,周行牧趁此时机逃了。

后来周行牧才知道,前北胡王妻妾成群,膝下育有十八子,存活至今的只有曷鞅朗,可见此人心思毒辣。

但曷鞅朗并未像他父亲一样四处留情,身边只有一个从年少时便喜欢的女人,听闻他的辫子都是那女人亲手给他编的,每根辫子上的红绳也都是她亲手织的。

周行牧与曷鞅朗碰面后,北胡便少来犯了。

周行牧多方刺探才得知,曷鞅朗的女人病了,他正焦头烂额四处求医。

这是个天赐的好机会,周行牧深知,北都与北胡打了这么多年,现如今已是北胡占了上风,即便是双方战力相当,北都也输在无粮无草,况且北都剩下的皆是老弱残兵,若是此时不奋力一搏,怕就真的没机会了。

于是他疯了般地练武、看兵书,带着北都军一次又一次突袭北胡,抢来牛马羊,抢来兵刃刀具,将北胡人的士气打到一蹶不振。

四年后,曷鞅朗的女人重病不治死在初冬的雨夜。

那夜之前,北都与北胡于赤河正面相交,北胡大败离去,河床上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那夜周行牧乘胜追击,带队追到了北胡主营。

荒漠少雨,冰冷的雨水打在坚硬的岩石上发出噼啪声,若是平日里,北胡人会高兴地将家中的锅碗瓢盆都拿出来接雨水,再牵着手在雨中跳舞。

可周行牧只远远听到主营处传来哀嚎声,火光明灭、人影晃动,他借着火光转头看自己的士兵们,个个面颊凹陷,嘴唇冻得发白,只有眼睛还亮晶晶的。

百姓何其无辜?

雨越下越大了,远处北胡主营的哭声像被蒙上了一层膜,周行牧的队伍在雨中立着,连马也一动不动。

“回营。”不知过了多久,周行牧一声令下,没人说话,大队人马沉默着调转方向而去。

周行牧再见曷鞅朗,便是签订北契时。

他形容憔悴,辫子不再乌黑,而是掺着花白发丝,乱糟糟地拧成一小股,用来绑辫子的红绳不知何时都缠在了手腕上。

签下北契后,周行牧听到曷鞅朗喃喃地用胡语说了一句话。

“谷雅,你的愿望达成了,不打仗了,你来梦里看看我吧。”

一年后,边境出现小股势力作祟,周行牧查到这是曷鞅朗的大儿子曷鞅潭授意,此人与周行牧同岁,从小便凶残好斗,自曷鞅朗病后他便愈发猖狂。

于是周行牧提出了双方一起演练,曷鞅朗知他用意,并未犹豫便同意了。

曷鞅朗不打了,并不意味着他的子孙后代都不打了,和平不易,若非迫不得已,周行牧是决不想再领兵上战场的。

......

长达两个月的演练终于结束了,行津刚从马上下来便去了牢里。

北都军营的监牢在后山山洞中,行津举着火把直奔最里间。

牢房中的少年正在扎马步,见行津来了,高兴地贴在木栏上问:“阿津,演练结束了?”

行津将牢房门打开,少年便迫不及待地冲出去,拉着行津一路跑出了山洞,他大口呼吸着。

行津一言不发地往营里走,少年发觉不对劲,忙跟上去问:“怎么了?将军训你了?”

行津还是不说话。

“你别吓我,你怎么了?”少年焦急道。

行津猛地停下脚步,少年差点追过头,连忙退回来几步,看着行津。

“将军说过多少次了?演练点到即止,你扣着人不让投降是在做什么?”行津冷声问。

行莽垂下眼,声音也低了下去:“我知道错了......将军都关了我俩月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行津眉头松了些,又道:“当初北胡军被将军打得不剩多少了,这些年来演练的多是新兵,手上没沾过血,你又何必......”见行莽耷拉着眉眼的样子,行津有些说不下去了。

行莽见状,赶忙转移话题道:“我关在牢里,将军的喜酒都没喝上!咱们夫人漂亮吗?”

行津瞪了他一眼,没继续同他计较。

“漂亮,就是瞧着太瘦弱了。”行津道。

“多漂亮啊?你漂亮还是夫人漂亮?”行莽又问。

行津翻了个白眼道:“想知道就自己去看,别烦我。”说完就想回帐子里。

行莽正要跟进去,就觉得后脖衣领被扯住了,他忙转身去看,行津也停下动作看过去。

是周行牧。

“将军?”

“走,跟我回一趟王府。”

“啊?去干啥?”

“你不是想见将军夫人吗?正好她有孕,我回去看看,你同我一起。”周行牧道。

“什么?!有孕了?!”行津瞪大了眼睛,她可是亲眼瞧着周行牧打昏了祁雪,又在被子上留了血迹,之后连夜便赶回营了,这孩子......

“走吧,她和肚子里的孩子还在等我。” 周行牧就这么拎着行莽的后领子走了,留行津一人在风中凌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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