验尸(2/2)
朱永贤直接打断了二人的谈话:“今天先到这吧,把陈有带下去。”
朱皂总见裘智阴沉着个脸,也猜到了他心情不好,立刻依朱永贤的意思,将陈有关回了大牢。
朱永贤劝道:“虽然过完年了,但还没正式开印,先回家吧,别让衙门里的人也跟着你加班。”
他怕裘智一时想不开,钻进了死胡同,便提议回家,让裘智转移下注意力。
裘智环视堂上众人,微一沉吟道:“你们把朵儿带上来,就散了吧。我问完她的话,自己给她送回牢里。”
何典史看了眼朱皂总,朱皂总看看金佑谦。金佑谦知道裘智不是假客气的人,便对二人轻轻颔首。
朱皂总依言将朵儿带到了三堂,几人就下去休息了。张捕头闲着无事,便留在堂上看裘智审案。
朵儿听牢头说要再次提审自己,心中已生不祥之感。她来到三堂,暗中打量了裘智好几眼,见他神情不似刚才那般和善,心下更是忐忑不安。
裘智严厉道:“听说你之前有个男人叫什么赵阿黄的,他现在怎么样了?”
朵儿听了这个名字脸色骤变,眼中闪过一丝的慌乱,呼吸也急促起来。片刻后,她努力平复情绪,柔柔弱弱道:“大人,我确实是和陈有私奔的,但真的没杀人啊。”
接着,朵儿开始讲述起自己的身世。她是家中的老大,自幼不受父母喜爱,母亲难产去世,留下了个弟弟。父亲又娶了个后妈,生了四个孩子。
朵儿十二岁那年,父母不愿再让她在家里浪费米粮了,就把她卖给了一个老秀才当丫鬟。说是丫鬟,不过是没名分的妾。好在秀才家里有钱,太太是个和善人,朵儿倒是过了两年的好日子。
可惜好景不长,秀才上了春秋,朵儿嫁过去两三年,他就故去了。秀才太太不愿家里养着闲人,便把朵儿卖给了赵阿黄做老婆。
张捕头听了朵儿的话,心里有些紧张,不禁往后挪了一步。暗道:朵儿克男人啊。先熬死了秀才,地里埋了个赵阿黄,牢里又关了个陈有,男人离她近了都没好事。
赵阿黄身高不到五尺,长得又丑,是以一直没娶上媳妇。朵儿颇有姿色,如何愿意委身于他,只是主母卖人,她也无计可施。
赵阿黄每日天不亮就出摊,快到宵禁了才回家,浑身上下都是油烟味,又整日累个半死,于夫妻之事上并不热衷。无论是谁嫁给了他,都相当于守活寡。
朵儿不愿去面摊帮手,就托亲戚帮忙,在齐府里找了个差事,因此认识了陈有。虽然陈有腿脚不好,但胜过赵阿黄百倍,二人干柴烈火,很快就好上了。
朵儿知道赵阿黄好不容易娶个媳妇,肯定不会轻易放自己走。同时她心里清楚,陈有与自己有情不假,却是露水姻缘,定然不会花钱替自己赎身。
突然有一天,陈有说挂念母亲,已经赎了身准备回村侍奉老母。朵儿知道陈有要离京,主动提出一起私奔。
二人回到了二羊村,日子过得还算顺遂,直到裘智派人挖出了尸骨,朵儿才知道地里埋了死人。
裘智听完朵儿的讲述,发现她和陈有的供词在多数细节上相吻合,主要分歧就在是谁杀了赵阿黄上。
裘智思忖片刻,问道:“你在齐府那几年,对齐大人的印象如何?”
朵儿不知裘智的意思,仔细回忆了许久,道:“我没怎么见过齐大人,只是从其他仆人那里听说,他脾气不好,对下人极为严苛,经常非打即骂。”
裘智听后轻轻“嗯”了一声,继续问道:“你说不知地里埋了死人,那找到尸骨后,你没怀疑过死者的身份吗?而且杀人、埋尸这么大的事,你怎会不知?”
朵儿愣了一下,身子不受控制地哆嗦起来,声音也有些发颤:“我真不知道是谁,后来自己瞎猜,觉得有可能是赵阿黄,但你们把陈有给抓了,我也没法问他了。”
朵儿说完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眼睛一亮:“我想起来了,三年前我婆婆曾走过一次亲戚,在外边住了一晚。我那天去城里看病,不在家。”
裘智道:“你把医馆的名字告诉我。”
医馆对于病患的信息记录得非常详细,就算过了三年,也能查到朵儿当年的来访记录。
朵儿红着脸,嗫嚅道:“当时我月事好久没来了,以为是有了,打算去城里找个大夫瞧瞧。谁知到了城里就来事了,我没再去医馆,休息了一会,回了村子。”
裘智“呵”了一声,没好气道:“倒真是巧了。”
朵儿继续辩解道:“陈家穷,我进城都是走着去的,回来天已经黑了。赵阿黄肯定是那天来的,所以我根本不知道陈有杀人的事。都是他干的,这一切都是他干的,和我没关系。”
见朵儿再次将责任推给陈有,裘智只觉头疼欲裂,不耐烦地打断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你别说了。”
这两口子都不是省油的灯,裘智立刻吩咐张捕头将朵儿带回牢中。
朱永贤看裘智脸色不好,连忙握住他的手,安慰道:“这事不怪你,没准毛大娘她。。。她是病死的。”
朱永贤可能也觉得自己的猜测有些牵强,话音未落,脸上露出一抹尴尬的笑容。
裘智苦笑了一声,道:“去验尸吧。”
其实听完夫妻俩的口供,裘智大概猜出了毛大娘和赵阿黄是谁害死的。做鸵鸟不是他的性格,要真是他的失误,他就认了。
裘智心里不好受,刚欲起身,只觉一阵眩晕袭来,腿脚发软。
朱永贤见状,连忙扶住他的胳膊,眼中满是担忧:“要不回家休息吧,冬天尸体腐败得慢,验尸的事可以缓两天。”
裘智摆摆手道:“没事,早些验完,心里才踏实。”
朱永贤见他态度坚决,只好无奈陪同前往。
来到殓房,裘智仔细检查了毛大娘的遗体,尤其是她的头部。他指着后发际线处一个不易察觉的红点:“你们看,这有个伤口。”
众人闻言,纷纷凑近细看,果然在毛大娘的脖颈处发现了一个微小的红点。
裘智小心翼翼地用刀划开伤口,体内没有发现任何凶器残留。
裘智盯着毛大娘的尸体看了半晌,道:“应该是小脑出血,不过确切的情况要开颅后才能确定。”
秦仵作去库房找了把锯,回来便见文勉、岳岭、白承奉站在院里,看三人面色不佳,显然受不了里面的血腥,出来透透气。
秦仵作知道三人曾看过裘智验尸,算是见过大场面的,如今都受不了了,也不知裘智在里面干了些什么。他进入房间,。只见毛大娘趴在床上,头皮已被剥离,头骨裸露在外。
裘智看到秦仵作,立刻道:“就等你的锯了,我准备把她的头骨锯开。”
秦仵作觉得世人都冤枉皇城司了,在他看来裘智可比皇城司可怕多了,一句话就能给自己吓得汗毛竖起。
他放下锯,头都不敢回的跑出了房间,生怕晚出来一步,裘智喊他帮忙。玩忽职守就玩忽职守吧,这活他是不想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