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茶花(2/2)
刘管家的亲戚在零陵开了间牙行,给茶花介绍到了谭家干活。谭瑾庸时任永州同知,他家境殷实,零陵的房价又不高,便在外边置了个宅子,不住在县衙,整日看县太爷的脸色。
刘管家和王妈去了一商户家里做工,刘管家替主人赶车,王妈做饭收拾屋子。赵大郎跟着一花农学些手艺,虽算富裕,好在几人都有收入,日子还算过得下去。
转眼间两年过去,刘家省吃俭用,攒了些银子。刘管家打算替茶花赎身,回家和赵大郎成亲,一家人做些小买卖,不用再为奴为婢,看主家的脸色了。
哪知有一日茶花突然哭着回到家,赵大郎看茶花衣衫凌乱,披头散发,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就知出了大事。
茶花只是趴在床上哭,也不理赵大郎,他只得将王妈叫回家中。
王妈见女儿这般模样,知道她被主家欺负了,愤怒之下拉着赵大郎去告官。告官得有状子,他们都不识字,只能先去城隍庙门口,找了个摆摊的讼师,请他写个状纸。
讼师听了茶花的遭遇,连叹数声,摇着头道:“这位太太,我看你家不是什么有钱人家,就别浪费这状子钱了。”
讼师心善,又颇有经验,知道茶花订了婚,勉强算的是有夫家的人。夫家上告,输赢在五五之间,全看银钱是否到位。
只是不等开堂,衙役们就会先收戳记费、挂号费、传呈费、纸笔费等等费用,普通人家根本承担不起。
而且律法规定,‘若家长奸家下人有夫之妇者,笞四十(注1)’。此罪不重,可以花钱赎罪,谭瑾庸除了丢些面子,惩罚力度并不算大,茶花家恐怕会倾家荡产。
王妈听了讼师的话,好似天崩地裂,茶花清清白白的女孩家,好好地去了谭家,被谭瑾庸那个禽兽给玷污了,谭瑾庸居然能逍遥法外。
王妈不信这个邪,又询问了好几位讼师,得到的答案如出一辙,只能无奈接受这残酷的现实。
裘智看赵大郎说得义愤填膺,神色不似作伪,打断他问道:“你说谭瑾庸□□了茶花,有什么证据吗?”
赵大郎吼道:“当然有了,当时茶花死命不从,用头上的发簪划破了姓谭的胳膊。”
裘智立刻回忆起谭瑾庸手臂上的疤痕,忙追问道:“哪只胳膊,上臂、下臂?”
赵大郎仔细思考许久,指着自己的右臂比划道:“右边,大概是这个位置吧。”
裘智看他指的位置,与谭瑾庸胳膊上的旧伤位置相符,颔首道:“知道了,接着说。”
过了两三个月,茶花月事一直没来,又整日恶心,忙找王妈商量。王妈是过来人,一听就知女儿是怀孕了。
刘家告官无门,不能将谭瑾庸绳之以法,茶花又有了对方的孩子。王妈和刘管家商量后,认为谭瑾庸若是肯收了茶花,茶花后半辈子有靠,他们就认命了,毕竟胳膊拧不过大腿。
赵大郎坚决反对,两家本来说好了,茶花再干半年,攒些银子赎身离开谭家,与自己成亲。如今茶花有孕,赵大郎提议与茶花成亲,茶花生下来的孩子,他当亲生的一样对待。
王妈和刘管家听赵大郎这么一说,颇有些为难。赵大郎知根知底,是个老实巴交的孩子,茶花嫁给他,他们自是放心。
可谭家有权有势,茶花要是能攀上谭家,生下一儿半女,下半辈子衣食无忧,比跟着赵大郎吃糠咽菜要强。
夫妻俩最后决定,茶花先去谭家碰碰运气,若能成为姨娘自然最好,要是不行就回家成亲。
茶花念及谭太太平日里为人和善,又跟孙姨娘情同姐妹,鼓起勇气先去找了黄氏。哪知被黄氏打了一顿,差点被发卖了,反倒是谭瑾庸保住了她,好吃好喝地给她供了起来。
刘管家自知对不起赵大郎,认他做了干儿子,打算拿积蓄给他重新说上一房媳妇。
赵大郎虽是庄稼汉,但心里有几分小聪明。谭瑾庸官声一般,他不信对方会善待茶花。他心里只有茶花一人,料定她早晚要回娘家,因此不肯另娶,痴心一片等着她。
茶花怀孕期间,王妈去谭府看过几次,见女儿通身绫罗,头戴珠玉,面皮白嫩了不少,整个人珠圆玉润,想来是在谭府过得颇为滋润。
王妈回家把茶花的现状告诉了刘管家,老两口以为茶花的好日子来了,喜得整日求神拜佛,希望茶花生下个儿子,保她后半辈子无忧。
事情如王妈所愿,茶花十月怀胎,顺利诞下一子。月子里王妈去看了一次,见女儿身边多了两个伺候的仆妇,喜得不知如何是好了。
他们穷苦人家,求告无门,只能向现实低头,好在茶花嫁入谭家,算是不幸之中的万幸了。
好景不长,茶花刚出了月子,就被赶回了家,说谭瑾庸只想要儿子,不需要她了。
依赵大郎的意思,事情到此为止,他和茶花成亲,离开永州,将这此事彻底忘到脑后。
茶花却咽不下这口气,又哭又闹,疯疯癫癫,整日哀嚎。她说如果早知道谭瑾庸只要孩子,不要她,就一碗打胎药喝了,绝不会把这个孩子生下。
裘智听了心中暗暗猜测,估计是茶花生育后,心情有些起伏,又和儿子分离,患上了产后抑郁。
茶花坚持只要把儿子接回来,就和赵大郎成婚,一家人离开永州,好好过日子。
王妈和刘管家被茶花闹得头疼,只好请讼师出了个主意,想办法把一家人的户籍迁到了永州。
如此一来,茶花成了谭瑾庸治下女子,二人育有一子,有事实婚姻关系,希望能以此威胁谭瑾庸,让他把孩子还回来。
茶花一人去谭家,王妈他们都不放心,便在谭府外等着。如果茶花迟迟不出来,几人就冲进去要人。
过了大概半个时辰,谭府出来一辆马车。三人觉得有些不安,赵大郎偷偷跟着马车,王妈和刘管家继续守在谭府外边。
不过片刻,赵大郎浑身湿漉漉的,抱着昏迷的茶花回来了。
原来,他尾随谭府马车至河边,见孙姨娘命小厮将茶花扔进了河里。赵大郎水性了得,及时将茶花救起。
三人来不及去谭家要个说法,立刻带着茶花去看病。茶花被打得鼻青脸肿,但身体并无大碍,养了几日就恢复了。
然而,她的脑子出了问题,时而清醒,时而糊涂。正常的时候神智清明,看不出半点的问题,发疯的时候整日傻笑,说些疯言疯语。
几个月后,谭家搬走了,听说调到别的地方当官去了。王妈几人恨极了谭瑾庸和黄氏,但他们不知谭瑾庸的去向,想要报仇也无从下手。
茶花清醒时与常人无异,回忆起谭瑾庸曾说过一些私事,知道他家是宛平的。
于是,刘管家带着一家老小去了宛平。他和王妈混入谭家,打算等谭瑾庸回家,伺机偷走外孙,一家子远走高飞。
茶花神智不清,无法做工。赵大郎便在村里找了间房住下,种些花花草草,照顾茶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