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死俩人(2/2)
任五七看裘智沉思不语,催促道:“老爷,您快去我家看看吧。”
裘智摆手道:“不急,你先给我讲讲你家老爷的情况。”
裘智听说谭瑾庸要不行了,反而镇定了下来。他只是法医,治不了活人的病,去了也没用,还不如了解清楚状况,谋定而后动。
何况上次看谭瑾庸那一脸讳莫如深的样,就知他之前绝对做过坏事,既然他不愿坦白从宽,今天的结局算是他咎由自取。
任五七见县丞面色沉着,慌乱的心也渐渐平静下来,讲述起事情的始末。
谭家一行人是九月初十早上到的家,次日夜里,孙姨娘突然感到不适,开始上吐下泻。十二日清晨,谭瑾庸也出现了类似的症状。众人没有在意,以为是水土不服,或是吃坏了东西。
十三号的时候,俩人的病就好了,活蹦乱跳的,家里人更没把这事放在心上。哪知仅过了一日,十四号二人再次发病。呼吸困难,上腹疼痛难忍,浑身肌肉抽搐、痉挛,神志不清,满嘴胡言乱语(注1.)。
任五七本来想立刻报官,谭瑾庸执意不允,他不好违拗主家的意思,只能请了大夫来看病,折腾了好几天都没见好,现在谭瑾庸昏迷不醒,任五七才敢跑来报官。
裘智毕竟是专业人士,一听这个症状就知二人八成是中毒了。
毒发后先是急性肠胃炎的症状,之后出现了短暂的假愈期,现在器官已经衰竭。即使在现代都回天乏术,何况古代,只能等死了。
裘智听完任五七的描述,正准备去谭府,周讷身边的黄师爷就来了,说是吏部发了文书过来,核验谭大人父亲是否真的死了,好开具勘合引文。
裘智叹了口气,把谭瑾庸目前的健康状况讲了一遍,装出一副惋惜之色,道:“引文是谭大人以后起复的凭证,八成是用不上了。”
无论谭瑾庸干了什么坏事,现在还是朝廷命官,裘智不好一脸无所谓的表情。
黄师爷听得胆战心惊,一个四品官员守孝期间,死在了本县,这可是大案,怎么裘智还一脸的淡定,好像不是什么大事。
裘智吩咐何典史给黄师爷写好文书,自己则带人去了谭府。
来到谭府,只见王妈在花园里焦急地踱步,她看到任五七,忙迎上来道:“任管家,不好了。您前脚刚走,孙姨娘就没了。老爷似乎快不行了,只剩最后一口气了。”
任五七一听就觉得有些为难了,老太爷还没下葬呢,老爷眼瞅着也要下世,哪还有精力去给姨娘办丧事啊。
可孙姨娘是太太的陪嫁丫鬟,俩人关系又好,若是薄待了孙姨娘,定然惹得太太不满。现在老太太上了年纪,管不了事,府里的主子只剩太太一个,自己以后还指望着太太吃饭呢。
王妈瞥见裘智,脸上不由带出几分薄怒,唇角略有些抽搐,似乎在强忍内心不满。裘智看她神色有异,心中立刻起疑,自己哪得罪她了。
王妈眼中含怨,忍不住发起了牢骚:“县丞若是早抓到凶手,我家老爷还有姨娘,就不会枉死了。”
裘智闻言,心中涌起一股无名之火,他三番五次询问过谭瑾庸到底做了什么,谭瑾庸非要藏着掖着,不肯说实话,那怎么能怪自己呢。
裘智知道和王妈说不清楚这些,懒得理她,让任五七带自己去谭瑾庸房间。
谭瑾庸已在弥留之际,发出痛苦的低哼。任五七给裘智解释道:“老爷和姨娘这几日总说两肋疼痛。”
裘智掀开了谭瑾庸的被子,反正将死之人不用担心他感冒了,又解开他的衣服,细细观察起来。
谭瑾庸腹部鼓胀,跟怀胎十月一样,显然已有腹水形成。他皮肤蜡黄,应该是肝区受损,因而得了黄疸。
皮肤上有出血点,以及大片瘀斑。裘智微一沉吟,擡起谭瑾庸的手看了看,见他指尖发绀,猜测有可能凝血系统产生了问题,继而引发了血栓。
裘智俯身用手按压以及叩击肝区,看谭瑾庸疼得一抽一抽的,估计是中毒导致肝损伤,以致其他器官衰竭。
不过能引发肝脏损伤的毒素太多了,生物堿、毒蛇、毒蘑菇都可以导致此类中毒。没有专业的检测设备,裘智根本不知道谭瑾庸究竟是中了什么毒。
裘智沉思之际,谭瑾庸出现了短暂的回光返照,猛然坐起,双目圆瞪,惊恐万分道:“是他,是他,我见过他。”说完,一口气没喘上来,身子直挺挺地倒回了床上。
裘智将手按在谭瑾庸的脖子上,确认他已经没有心跳了,对任五七道:“谭大人走了。”
谭瑾庸回来的时候刘管家已经去世,他看到的人肯定不是刘管家,只可惜没能多活几分钟,把另一凶手的名字说出来,裘智心下暗暗惋惜。
裘智让金佑谦去找秦仵作,把谭瑾庸和孙姨娘的尸体擡走,准备验尸。
裘智环视一圈,屋里只有任五七一人个人,家里的仆人以及亲属都不见踪影,于是问道:“你家太太,谭老太太,还有谭少爷人呢?”
任五七愁眉苦脸道:“自从老爷病了,老太太就不大好了,少爷一直在老太太床前侍奉。孙姨娘刚没了,太太在安排孙姨娘的后事。”
裘智知道黄氏同孙姨娘关系不错,但没想到这么好,老公都不要了,去给孙姨娘办后事。
如今当事人死了,裘智自问没包拯那本事,能亲下阴曹问案,他的秘密就跟着他一起走了。
裘智把任五七拉到一旁,严肃问道:“你家老爷之前做过什么事,你到底清不清楚。”
任五七连连摇头,惶恐道:“我就是个下人,哪会知道这些。”
任五七看谭瑾庸的表现,就知他肯定干过什么坏事,但自己一直在宛平,如何得知谭瑾庸任上的事。
话音刚落,他似乎反应过来什么,颤声道:“难道真的是有鬼,我家老爷做了坏事,这才遭了报应。”
裘智气得拍了任五七后脑勺一下,不悦道:“哪来的鬼,就是人干的。”
谭家已经十几天没有发生怪事了,任五七渐渐淡忘了谭老太爷之死,如今谭瑾庸的惨死再次触动了他的神经,勾起了任五七之前的想法。
任五七吓得全身颤抖,期期艾艾道:“肯定鬼干的。我问过何多宝了,他说茶花深秋才会开,偏生今年过了中秋就开花了。一开花老太爷就走了,肯定是闹鬼了。”
裘智被任五七噎的说不出话来,最后憋出一句:“封建迷信要不得。”就不再理他,去找谭老太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