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第111章 西洲曲（2/2）

“汝等庸碌蠢才，贪生畏死之辈!如今也有脸面惶惶然立于士大夫之列？!”

“说的好听，沈司马，你倒是去领兵呀，龟缩在这金陵城内算什么本事？”

“你──”

瞧这些峨冠博带，衣襟风流者，也如同那嗡嗡乱叫的蝉一般啼鸣。

殿外忽然匆忙跑进来一小内侍，着急忙慌，闯进殿内的时候差点被殿门门槛给绊了一跤，“……袁丞相!丞相!不好了──陛下、陛下──”

“陛下驾崩了──”

殿内众人俱是眼瞳一缩，怎会，陈皝虽然行事愈发荒诞，可他也不过弱冠的年岁，怎会如此突然？!

“圣人西去……什么时候的事情……皇后呢？”

袁淳到底是老臣，很快就镇定下来，捋清了其中利害。

“是……是昨儿个晚上……”那陈皝的尸身一看便是中毒毒发，但这个小内侍不敢说，也不能说。

“皇后殿下……请三公前往昭明殿一趟……”

陈皝骤然崩殂在这危急存亡之秋，无疑是坚定了朝中乞降之人的心。

袁淳无需多想就明白了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皇帝崩殂，太子年幼登基，太后临朝，代诏请降。

几乎没有第二条路摆在他们面前。

陈苏左手银枪横扫，连同对面的兵器一同架在来人脖颈附近，对方虎口吃痛，连忙弹开，欲抽身逃离。

“想跑？!”陈苏右手枪尖就朝着那人甲胄缝隙而去。

那人避之不及，狼狈转身，被陈苏反手就给挑了盔子，陈苏策马追及至这人冲回齐军阵中。

“哈哈哈──齐国!陆雁!将星下凡？笑话!”

“将军……”狼狈策逃之人讷讷地来到陆雁身边，他已经是落败在陈苏手下的第十二人了。

陆雁没有怪罪他，望向陈苏的眼中眼中满是赞叹欣赏，“真乃骠骑将军也。”

只可惜她注定今日要折在这里。

陆雁其实有些惋惜，她身为主帅不能以身犯险，而裴敛之也不曾来南地，一时之间齐军要找出能将陈苏一举击败的人竟然有些困难。

灭陈之战，倒是要成全她的慷慨悲歌。

日头已然西斜，残阳照在对面那位白袍将军身上，如血如诗。

她气喘吁吁，眉目之中只有极为刚烈不能摧的意志。

陆雁点了三个年轻的小将，“你们三个一同去吧。切记，务求毙命，竭力而为。”

这是对这位对手最大的敬意。

寿春城啊……今又芦苇荡悠悠。

“……今……百姓流离，僵尸遍野。不忍人皆流散，上书齐国主……请降。”

昭明殿内，几位大臣达成了一致，陈国已经是穷途末路，萧晚也盼望着这封降表，能让围困寿春的齐军不再为难陈苏。

说完这些的萧晚颓然坐在案边，说出这句话几乎耗费了她所有的勇气。

周围的大臣迅速拟好了请降表，盖好了象征陈国皇帝的玉玺，连同舆图，一并送往洛阳。

“陈苏……”

“晚娘……”

陈苏耗尽了最后一丝气力，陈国最后的大长公主，倒在了寿春城下。

那日的夕阳格外惊心动魄，铺开一片浓烈的朱砂红，大片大片涂抹在红色的大地上，分不清她身上沾染的是夕阳，还是她自己的鲜血。

白马在她的身边徘徊。

她躺在这片生她养她的南国大地上，眼皮愈来愈重，也只残存下这天地之间瑰丽的红。

陈苏擡擡手，哆嗦着从衣甲中取出萧晚送她的香囊，拼命地凑近眼前，想要再看清楚一次这早已熟稔每一个针脚的荷包。

香囊上头的海棠花渐渐重影，她终是丧尽了最后一丝气力。

“妾身见过公主殿下。”

“敢问公主殿下，最喜何花？”

十四岁的陈苏被温婉活泼的人儿晃了眼，半天只看见她开口一张一合，全然没听懂她说了什么。

直到她问了第三遍。

“……哦……海棠。”

“海棠虽在梅雨季开得烂漫，可海棠无香，殿下缘何喜欢海棠？”

缘何喜欢……

她也不知道。

喜欢就是喜欢了，没有半分道理可讲。

不过无所谓了，魂归九天，伴日与月，她们终有一日会再次相见罢？

她恍惚中好像看到两只大雁依偎北还……

漆黑的眸子终于失去了最后一点光彩。

寿春降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