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5章 第95章 尘埃（2/2）

才恍然发现自己昨夜是以一种被‘保护’着的姿态窝在萧约的怀中。

高瑛蹑手蹑脚地将搭在自己身上的手轻轻挪开，害怕惊醒她，谁知刚碰上她的手臂，就听见熟悉而温柔的声音，“阿瑛醒了？”

“吵醒你了？”高瑛歉然起身，将锦被替她捂好，生怕漏了风，“贞卿且多睡会儿。”

萧约摇摇头，不搭话，但坐起身来。

高瑛忙替她取了衣物，“当心着凉。”

萧约无奈地看了她一眼，这人自己身上还穿的是单薄的寝衣，倒有心思管起她来了。

弄云听见内里动静，进来侍奉萧约更衣。

“你快穿衣，你才是该当心着凉的。”萧约轻轻拍了她一下，径直先取了衣物替她换上。

高瑛紧绷了一夜的神情现在才有了和缓的迹象。

昨夜的大雪总算是停了，殿前白茫茫一片，宫阙尽是雕青携玉，剔透玲珑。

萧约身上首饰颇为繁琐，收拾的自然比高瑛会慢上许多。

待她一切妥当后，去寻高瑛，便瞧见这人正倚着阑干，望向远处白茫茫一片，不知在想些什么。

她在内衬赤狐的圆领袍外添了件黑貂大氅，眉眼处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悲悯。

“今日，怕是一切都会尘埃落定。”她听见身后来人的脚步声，倾诉道。

没头没尾，但俩人都知道高瑛在说什么。

萧约知她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好受，抚摸着她的背，黑貂皮的大氅油光水滑，更像是在摸什么小动物。

“算了，不说这些了。”

高瑛收了那些哀伤和复杂的神情，昨夜至现在，她已经哀恸了许久，萧约也陪了她许久。

她不想让萧约陪着她不高兴。

一小内侍急匆匆地跑向式干殿的方向，他不敢贸然上前惊扰圣驾，只得将消息递给了李闼。

李闼闻言，望向不远处对着雪景沉思的高瑛与萧约二人，点了点头，轻声道，“知道了，你且下去。”

深呼吸几次，李闼踟蹰着走上前去：“陛下，方才东上阁人来报......杨丞相，昨夜自戕......”

高瑛似是松了一口气，又似是真心在惋惜，“知道了。”

李闼犹疑着，同萧约交换了几个眼神，颤颤巍巍地继续说道，“杨丞相，留了一封绝笔书，是，给陛下的。”

......

“妥善收好吧。”高瑛不咸不淡地丢下这句话，重重地拍了下阑干，进殿去了。

妥善收好，却怕是到头来没机会打开它。

清河王谋反被诛，娄宽逃亡不知所踪，杨家一夜之间因贪腐被彻查。

齐国的朝堂霎时间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还未等百官缓过神来，又听闻杨盘深觉儿孙子侄为自己蒙羞，未能尽到教养之责，自尽谢罪于家中。

人心愈加惶惶。

高瑛最后还是给足了杨家体面，除了那几个和娄宽、高琮不清不楚的，还是没有下狠手赶尽杀绝。

至于杨盘更是追封了一长串的官名，葬礼风光，极尽哀荣。

又提拔了一名曾经杨盘那派的人坐上了杨盘的右丞相的位置。

如此种种，总算安定了人心。斯人已逝，身后事不过是给活人看的罢了。

在这种混乱之中，江楝的辞官就显得并非很重大的事情了，而顶替他位置的人，是江柳。

短短一月之间，左右丞相俱换，照理来说免不了朝堂震动，政令混乱。

那杨盘一派中被拉上来顶位置的，并无多少才干，哪怕在杨盘那一派人中，也许多不服他的。

这就是高瑛想要的效果，群龙无首，扶持羸弱的新人，原本杨盘的党羽霎时间土崩瓦解，一盘散沙。

江柳则不负期望，担起来了重责，她此番算是立了功，在并州任上也算是兢兢业业，高瑛也就颇为大胆地让她直升丞相。

她从来做事雷厉风行，不拖泥带水。朝堂在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内就重新恢复了原有的稳定。

至此，高瑛才真正松了一口气。

又至年节，高瑛思及年号已经有许久未曾更换，朝堂如今焕然一新，也是时候重新拟定年号。

在礼部和萧约呈上的几个词中，高瑛沉吟了半晌。

“乾卦表天，圣人以阴阳统天地。”

修长的手指最终伸向了萧约拟定的年号，“新一年的年号，便称作天统吧。”

......

荒山野津，娄宽牵着剩下的那匹马找来了舟子。

“送我去对岸，”澄江如练，远山青青，泛着水汽的空气黏腻得人很不舒服，从袋子中取出几点碎银子，“不会亏了你的。”

舟子点了点头，并没有多问，总有人在一边活不下去了，就想去另一边碰碰运气。

可这世上有几处是安然的地方呢。

舟子撑起蓬船，唱起了渔歌，向远处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