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2章 第62章 昭君（2/2）

“寺庙佛塔，累资百万，黎庶百姓，饔飧不继。此非平等，是不平等。”卫羡鱼答话宽和，“陛下削减佛门特权，反是平等。劝行平等，非灭佛法，劝不平等，是灭佛法。”

“故灭佛即是扬佛，佛灭即是佛成。既非灭佛，是名灭佛。”

“......哈哈哈哈，”室内静了一瞬，继而迸发出银铃般的笑声。高瑛开怀，“好一个劝行平等，非灭佛法，劝不平等，是灭佛法！”

“朕其实还有一件事不明，欲请教方丈。君自荆襄北上入齐，缘何入齐，不往建康？”高瑛将青玉佛珠收在自己的衣襟内，“陈挺亦是一代雄主，陈国赋税亦为僧家所困。”

“陛下，贫僧并非为治世而入洛，乃为了却因果。”卫羡鱼笑笑，“因果了尽，便是贫僧离去之时。”

“哦？何者因，何者果？”

“佛曰，不可说。”

高瑛也不恼，“好，那便不说。”

神凤二年七月，这场绸缪多时的限宗之事终于在洛阳拉开帷幕，高瑛请来儒释道三家于洛阳阊阖门高台辩经。

她本意也不是想同拓跋焘一般赶尽杀绝，而只是为了令僧人、道众还俗，增加人口，收取赋税，充实国库。

辩经七场，足足自七月辩经到十月中旬，期间阻挠发难者多不胜数，更有甚者以自毁肉身相胁。

“陛下到底还是太急了。”高瑛携萧约前往围场行猎。那日后，二人的关系又恢复成了不咸不淡的模样。萧约的泪水是高瑛心头的一根刺，哽在那里，高瑛想问一个答案，又觉得某些答案在那些泪水中呼之欲出。

她不是没派人查过一些事，那些线索勾连起来的东西太叫她害怕，横亘在她们之中，让这情谊显得无力扭曲。

倘若她孑然一人，大可将这命与人都交到萧约手里，听凭她说。可她不行，她是齐国的皇帝，是万民仰赖的人。

“急么？”高瑛苦笑，她倒是有想徐徐图之的心，也没动赶尽杀绝的事，但这天下哪里不是牵一发而动全身，“那得也是个不短折而死的命才行。”

萧约心疼，却也只能强忍着不去看她。

“陛下！前面有僧众拦路。”车驾蓦然停了，听得李闼在车外答到。

“不管他们，叫禁军将人拉开。”高瑛难得能出来行猎，不想叫这些人坏了心情。

可惜天不遂人愿，那几位僧人扯长了嗓子，朝高瑛的车驾大肆吼着地狱诸苦，以此相恐吓胁迫，“陛下！陛下今恃王力自在破灭三宝，是邪见人。阿鼻地狱不简贵贱，陛下何得不怖？”

这彻底点燃了高瑛的怒火。

“陛下！”萧约一惊，要拉高瑛的手，可却没能拉住。小皇帝阴沉地走出车外，睥睨着那几位被禁军拉住的比丘。

“阿鼻地狱......呵，”高瑛嗤笑，朗声道，“但令百姓得乐，朕亦不辞地狱诸苦！将这些人羁押下狱！”

原本的勒令还俗演变成了隳除寺庙、道观，收缴焚烧经书，保留两教各一百二十人，称通道观学士，以阐释三教经义，一时之间，齐国驱僧破塔，销毁经像。不少僧人道众逃往陈国。

......

“广陵王殿下，这是来自齐国的消息。”陈芜将裹了蟹黄的面点送入口中，得话的宫人行了一礼，将书信放下，便退了出去。

“芜弟，怎么了？”陈菁体弱，吃不了这油炸的点心，只好望着桌案上的书信转移注意。

“不知道。”陈芜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随手夹了块小的，塞在陈菁口中。

被塞了满嘴的陈菁一惊，囫囵咽下后埋怨道，“芜弟，太医说了，孤不能吃油腻的东西......”

“太医说太医说，太医知不知道你眼珠子块掉那点心上了。吃一块死不了！”陈芜最见不得陈菁这模样，嫌弃地取出手帕丢给陈菁：“太子殿下，你嘴角挂渣了，劳烦您自个儿擦擦吧。”

陈菁默不作声地接过手帕，并不认为陈芜对自己无礼。

“齐国那小皇帝，倒真是出我所料。”陈芜冷笑，目光忌惮中又带着欣赏，“我原以为，能扳倒斛律宣是她的运气，没成想，她是真的挺有魄力。隳寺庙道观，补充人丁，齐国有此帝王，当真是我陈国心腹大患。”

“难怪前些日子有朝臣上奏，说近日自北来了诸多僧侣道众，请求安置呢。”

“陛下同意了？”陈芜在说起陈挺时，语气颇为冷硬。

“嗯，孤劝父皇同意了。陈国当兼容并蓄，海纳百川。”陈菁点点头，“断不可学那鲜卑胡儿。”

“......你！不是！你们！”陈芜听了，火气‘噌’地上来，“太子爷......您就吃您的点心罢！”

陈芜在陈菁愕然的目光中拂袖而去，目光阴翳。

他的好父皇和好哥哥，怎么偏在这些事上不知个轻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