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7章 第57章 冬雪（2/2）

可这萧家人，也忒不争气。

萧约不知道高瑛的这些考量，秉公直言，“陛下无需为妾身徇私情。”

“噗嗤。”谁承想，听了这话，高瑛反倒笑出声来。

萧约被她笑得莫名其妙，疑惑地望着她，只等她笑完，这人不知好歹般凑了上来，“看来贞卿知道，在朕这里，是有私情的啊。”

孟浪！

萧约往一旁坐坐，扯开和她的距离，端得副正气凛然的模样，“陛下想如何是陛下的事情，是妾身多嘴了，不该妄议社稷之事。”

打趣两句还急上了。

高瑛摇摇头，忍了笑，转了话头，“数月前，突厥来犯，边军大胜克敌，有几名军官将士崭露头角。前些日子班师回洛阳，朕明日在凉风殿设宴。贞卿与我同去否？”

“对了，他们还缴获了些许奇珍，虽然朕觉得左不过是金银象牙一类的俗物，但倘若有看上的，贞卿不妨挑了去。”

“......再是奇珍，也当先紧着有功将士，哪里能让妾身先挑？”终不好将高瑛晾在一头，萧约还是如以往那般劝道。

“这话说的好像他们什么都没得似的。”

天下有几支军队是只靠着朝廷那些军饷粮草过活的？那些领兵的将帅，为了稳定人心，让士兵死心塌地，每每攻克城池第一时间便是纵容士兵劫掠。

可怜那黎民百姓，在城中要防着守军的将士，城破后要躲着敌军将士。天下兴亡，无外乎哪家王侯青史事，又几人为这些无名白骨凭吊镌石呢？

高瑛心中门清，“就朕还得挑他们剩下的呢。”

“好了，不说这些了。”意识到萧约经历过那些战事纷扰，定是不想再回忆起那些事情，“洛阳浮桥昨日修葺竣工，沿岸堤坝也加固了，等到开春，太学那处，还请贞卿继续设讲。”

她竟是还愿意让自己抛头露面？

萧约诧异，这些时日高瑛连殿门都不怎么愿意她出，她早就做好困囿宫中的准备了。

“缘何如此瞧我？”高瑛发觉萧约诧异的眼神——她心中的萧约本应当是钟灵毓秀的人物，此时倒显出呆气来，颇有些小女儿情态。

“......陛下......不觉得后怕吗？不怕这种事情再发生吗？”

“怕。”高瑛懒散地寻着个舒适的姿势窝在椅上，萧约却没等到她解释原因。又或许有些话，不必尽言。

二人就这样静静坐着，望着式干殿外的那场大雪，听它坠下。

尽管这些年高瑛诛杀斛律宣极其党羽，和江楝改革兵制，提拔汉人军官，以图削弱鲜卑勋贵在军事上的把控。但胡人将士现今还是能和汉人平分秋色。

且看今朝凉风殿上崭露头角的年轻将领中，还有不少是胡人，不过当年那般明显的鲜卑族打扮与索头发束倒不曾见。

更叫萧约在意的是，这些年轻将领中有一人，头戴面具，不以真面目示人。这又不是战场上，陛下宴请，不以真面示人，未免过于无礼。

“陛下，那人是谁？”萧约疑惑，向高瑛问道。

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高瑛心道果然，神秘一笑，“朕闻后汉时才子应奉记忆惊人，弱冠之年拜谒袁贺，袁家的匠人打开门，露出半张脸告诉他袁贺不在家。几十年后应奉在路上遇到匠人，将其认了出来。”

“朕想看看，贞卿博闻强识，还认不认得她？”

匠人还露了半张脸，这是将脸全挡了。

萧约好笑地摇摇头，当真仔细辨认起来。

那戴面具的小将旁边的小将正同她碰杯敬酒，小将欠身，碰杯后将那杯酒饮下。

“萧夫人。”

脑海中蓦然出现那日太极殿前，初见她的少女，带着怯懦好奇和一点点打量。可是——

斛律雁不是被赐死了吗！

萧约不可置信地望向高瑛。知道她将人认出来了，高瑛微微一笑，端起桌上的果子露抿了一口，“她是镇南大将军陆玄法的义女，姓陆，名雁。”

“我还挺喜欢雁这个字的。”高瑛自顾自地又重复了一遍当年圜丘祭天时，在銮驾上同少女念叨的那句《淮南子》：“夫雁顺风，以爱气力，衔芦而翔，以备矰弋。”

“你说她这衔芦避祸，算不算如愿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