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9章 第49章 兰草（2/2）

高瑛恢复了日常的温和模样，瞧不出来她一刻钟前还为着水患之事大动肝火，“说来巧了，正巧昭仪来不久，就听得萧大人来了，想来真是父女同心。朕念着你们父女许久未见，索性将她留下来，好宽慰一二。”

萧约听见高瑛说父女同心，心中没来由地一阵发刺——她早已拿不准自己的父亲究竟是个什么心。

“谢陛下。”萧祐来此无非是为着水患工事，他出身望族，自幼清高。曾经在梁国时候上下都罩着他、捧着他，如今在这领了清贵实职，哪里周转的开？又拉不下脸面去请教别人，是以次次都来寻高瑛主事。

可高瑛是皇帝，不是工部尚书。

不过看在萧约的面上，高瑛还是能帮则帮，念着他到底头回，没有多怪罪，末了叮嘱道：“朕不是工部尚书，若人人都如你这般，朕这个皇帝岂不是事事都得亲力亲为？那还要满朝文武大臣作甚？您是贞卿的阿耶，朕敬您是长辈，又是头遭领了这等大事，朕不予苛责。但朕宽容，朝中上下那么多双眼睛，难不成都同朕一般，视您为长辈，处处宽容？”

萧祐喏喏应道，低头不敢多看高瑛。高瑛说得急了，现下竟有些喘不上气，萧约连忙端上盏清水，哄她喝下。

高瑛饮了水，看看萧约，又看看低头唯唯诺诺的萧祐，登时有些气闷。

这人当真是贞卿的阿耶？这种人哪里能教出萧约这般人物？

“罢了，以后要多同同僚交流，虚心些，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如此浅显的道理，萧大人应当懂罢？还有其余事否？”

“啊......还有一事，臣妻思念昭仪良久，想.....请陛下恩准昭仪，归家省亲。”

原以为以萧祐这般唯唯诺诺的模样哪里还敢说话，未曾想他竟是真的有请愿。只是这话......着实耐人寻味。

如果高瑛此前对梁国皇室的了解没有出岔子的话，萧约很小就被梁国皇后抱入宫中教养，只因为她出生后她的阿娘就病逝。

如今萧祐的妻子，应当是他的继室，不论好坏，但定是同萧约没有很深的情分。

高瑛扫了一眼萧约的表情，云淡风轻，瞧不见丝毫欣喜。她知道若是自己开口问她，那就定是要归家省亲的，哪怕是为全孝道名声。

那这个坏人倒不如自己来做。

“既然如此，就让她们进宫来见昭仪就好，何必叫昭仪归家省亲？届时阖府接驾大动干戈，钱帛锦缎都要耗费不少。何况萧大人最近公务繁忙，哪里还抽的出如此空闲？”

高瑛不赞同地摇摇头，当即拍板：“就定在这月十六，让萧大人家眷入宫。”

她对萧约在太学的日程了如指掌，故而敢先行定下，但还是侧头问萧约，“那一日，贞卿当是有空闲？”

萧约心头一跳，点了点头。

“那就这样说定了。”高瑛不打算给萧祐开口的机会，“萧大人若无它事，便退下吧。贞卿，去送送你阿耶。”

萧祐犹疑地望向萧约，又很快低下头，不敢与高瑛对视。这番畏畏缩缩的举动自然是落在了高瑛眼底，但她全然当做不知，只同萧约温声示意：“去吧。”

“微臣告退。”

父女二人相携走出殿外，高瑛落在萧祐背上的目光有些探究。

萧约似是察觉了身后的目光，出殿门时回身望向高瑛，打断了她探究的目光。高瑛不再看萧祐了，朝着她笑笑，温和非常。

出了太极殿，萧约收拢了心思，“母亲要见我？为何？”

萧祐讷讷，说不出个所以然——哪里是她要见萧约，要见萧约的自是另有其人。

“看来不是母亲要见我。”萧约心中冷笑，“那些人的要求我是不会答应的，我们家已经背信弃义了许多人，女儿实在再担不起一个脏名了。”

“那是你阿兄！”萧祐低声暗怒，“成王败寇，待重回江南，又有谁会指责复国不是？况且你是高瑛妃妾，萧家再多骂名也不叫你担着！”

有事就是自家人，无事就说是他人妃妾！

萧约只觉得心寒，“阿耶还是熄了自女儿这的心思吧。祸国乱政、残害苍生的事情，女儿做不来，哪怕是为了复国，也当堂堂正正、天命昭昭。”

二人自是不欢而散。

萧约送萧祐出宫后又回了太极殿，高瑛原想着父女二人定有许多临别话要讲，一时半会儿萧约想来是回不来的，就自取了奏疏批阅了起来。

朱红衣袍的少女身量愈发修长，案上的兰花衬得她文秀，墨眉如锋，分明长着桃花眼，瞧起来艳丽甚至妖冶，可在这人身上却只觉得明亮大气。

萧约良久不能回神。

直到高瑛将奏疏‘啪’地一声垒在一旁。声音惊醒梁上燕，亦惊醒了萧约。高瑛这才发现自己殿中杵了个人。

“怎么了这是？回得这么早？”高瑛见她还在呆怔，好笑地起身上前，近身，萧约回神，毫不意外地跌入浅色的桃花眼中。

她看着她眼中倒映着的自己，耳畔传来似有还无的声音：“贞卿今日，高兴否？”

萧约定定地望着她，不知何时，这个小皇帝好似已经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