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8章 第48章 水汽（1/2）

第048章 第48章 水汽

纤细的手指拈着杨柳枝, 在沙盘上写下一个‘昭’字。

“这便是‘昭’字，”

萧约每日会抽出半个时辰教导这些来自洛阳郊外穷苦人家的孩子，这些孩子无论男女, 悉可入学, 当中出众者则能得到钱粮作为褒奖, 这奖赏的钱还多出自天子私库。

“昭——”周围的孩童们奶声奶气地学着萧约说话，像极了一群雏鸟跟着成鸟清鸣。

“夫子, 这是什么意思呀。”问出这话的小孩正是那日拉着萧约的袖子，希望她能再来的女童，这丫头看起来灵动小巧, 名叫卢鲤儿, 这些孩童中就数她胆子最大, 功课最勤。

“昭，乃日之明，”萧约尽可能用这些孩子能听得懂的话语去解释，“本意指明亮。当日头自东方升起时, 划破黑夜, 那种感觉便是‘昭’。”

“可是夫子，这雨都下了好多天了, 阴沉沉的, 我们都好久没看见太阳了。夫子, 我听大人说天狗会吃掉月亮, 是不是也会吃掉太阳啊。”

小孩子们说的话总是有时不甚连贯，好在萧约温柔和善, 对待这些孩子并不严苛。

她闻言望了一眼天空, 黑云压城，连月不开。观这架势, 想来再过半炷香的功夫，又该下大雨，届时她回宫可就十分不方便。

“太阳并没有被吃掉，”穿堂风将萧约的衣袂吹起，她目光像是要看穿那层乌云，“它只是被乌云遮蔽了起来，总有一天，它会重新普照大地的。”

萧约这话并不仅仅是在说这阴雨绵绵的天气。

这些孩童们擡眼望天，眨巴眨巴的模样稚气可爱。萧约‘噗嗤’笑出了声，“好啦，我们学下一个字。”

她回宫固然不易，然而这些孩子们跨过农田，冒着大雨，横过洛水，不会比她容易。

既然这些孩子们有好学之心，她便不可辜负。

大雨如她所设想的那般到来了。洛阳这一个月来，到处都被水腥味、腐败味笼罩着，皇宫自是好些，但别的地方可就没有那么幸运。

洛阳的街道是以黄泥夯实修筑的，平时平整宽阔，可遇上这次漫长的雨期，街上泥泞得不像话，许多公侯的车马被这黄泥绊住，什么锦绣华盖，朱轮漆画，统统被闹得惨不忍睹。

城内尚且如此，更何况城外？

萧约忧心忡忡地远眺着浊浪滔滔的洛水，这河上定是不能渡人了，余下就一座石桥，孤零零地伫立在河面上，遭受着怒涛拍打。

这些孩童倒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有些莽撞的，‘嗷嗷’叫着就要往石桥上冲去。

萧约赶忙令左右拦住了，“这雨这么大，现在过河太危险了！”

“昭仪，再不回宫就要误了时辰了，”弄云撑伞在萧约身后提醒道，这雨太大，一把伞堪堪遮住了萧约，她自己早就被雨水糊得睁不开眼了。

“......再等等吧......”

正说着，远处传来焦急的呼喊声，在暴雨中听得不真切，直到那人骑着马，飞奔到近前，众人才听见他口中的呼号：“河堤垮了！大家快往高处走！河堤垮了！”

河堤垮了？！怎么可能！她分明几个月前才和江楝一同巡视过！

萧约的眼神顿时变得犀利起来，“去个人，将他拦住，问清楚了过来。”

禁军得了令，即刻快马追上，片刻后回身禀来：“昭仪，洛水上游的河堤方才垮塌，大水淹了沿岸不少村庄，这雨再下下去，这边怕是也会遭殃，还是早点往高处去妥当些。”

似是为了印证他的话，怒涛拍上石桥，滔天的浊浪裹挟着白沫，将石桥赫然冲断，洪浪轰鸣，千钧石块霎时间如浮萍般卷向下游。

弄云心中顿时涌起后怕——若不是萧约执意，这些孩子此刻怕是早已葬身鱼腹！

“先回宫！”萧约当即拍板，“带上这些孩子一起。”

“昭仪，这是否......”

“难不成齐国的皇宫还容不下几个幼童暂住一宿？”萧约此时的语气不容置疑，“留几个会水性的，待雨小了，想办法到对岸去，勿要让他们耶娘担心。”

“走！”

侍从们赶忙寻来另外的马车，将这些孩子们送入车中。清脆的马鞭声淹没在雨中，车辚马萧，喑哑着朝洛阳宫飞驰而去。

车帘隔绝了外遭喧闹，弄云觑着萧约的脸色，她闭着眼，面上看不出丝毫情绪，方才小心翼翼地说道：“小娘子......方才婢子不是想撇下这些孩子的......”

“嗯。”萧约淡淡地，这也不怪弄云，毕竟这世道如此，事不关己者多如牛毛，能做好自己的本分就已然难得，她若是误了入宫的时辰，高瑛自是不会怪罪她什么，外头的言官少不了要去烦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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