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3 章(2/2)
美娇娘接过银票,从善如流道:“往前百步,垂梦楼。”
赵思衡挑眉:“没骗我?”
美娇娘压低了声音道:“奴家怎敢骗爷,您去打听就知道了,私底下都知道,那垂梦楼的老板,实际便是睿王世子,他自然只会上那去。”
赵思衡摸摸下巴,欢呼雀跃往垂梦楼去。
垂梦楼中,贾靖承正绘丹青,窗外夜已深邃,屋内烛火摇摇曳曳,他揉了揉干涩的眼角,搁下毛笔,目光沉沉望着画像上的青年。
贾靖承摩挲着画中人的眼眸,痴迷道:“究竟是从何时起,我再也画不出你贪笑的脸庞。”
叩门声响起,贺寅悄声进来,走近了方道:“四皇子来了垂梦楼,点了十几位姑娘,正在雅阁里寻欢。”
贾靖承低声喃喃道:“不如直接毒死他,也免得他日后再给北辰找麻烦。”
贺寅面色发愁,唤道:“世子?”
贾靖承倏地回过神来,拍了拍脑袋道:“糊涂了,无事不登三宝殿,看看他打算如何。”
贺寅抱拳离去。
贾靖承将画轴卷起来,面色忧郁坐去矮桌前,不多时,几位琴娘抱着琵琶进了屋,另有两位环绕在贾靖承身侧,娇滴滴靠在他肩头,替他斟酒布菜。
垂梦楼的掌事人苏嬷嬷推门而入,悄声在贾靖承耳边道:“那位爷点了许多好酒好菜,又折腾着姑娘们戏耍,似是没带银两,拢算算得差三千两,方才还问起公子您是否在此处,似是想问您借银子。”
贾靖承道:“他既知道我在此处,便没有不见的道理,把他带过来吧。”
苏嬷嬷应声而去。
赵思衡来时,贾靖承正在饮酒,他心情郁结,如何都装不出笑脸来,单手托着腮,垂着眼喝闷酒,眼角的泪痣平添几分抑郁。
而赵思衡一脸唇脂红,他年岁尚轻,却不显稚气,在和尚庙里住了十年,来了这胭脂地却仍是游刃有余。
贾靖承故作震惊,起身作揖道:“方才嬷嬷说有人找我,不知是四爷大驾,失礼了。”
赵思衡大大方方坐去椅子里,幽幽笑道:“世子爷好雅兴,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喝酒?”
贾靖承揽住身旁的姑娘,挑眉问:“四爷何意?”
赵思衡摸摸鼻子,笑道:“独自寻欢易醉,我陪你喝!”
贾靖承含笑不语,又听赵思衡道:“你们都下去吧。”
姑娘们迟疑看向贾靖承,见他无异议,便抱着琵琶离去。
贾靖承吩咐人重新备一桌酒菜来,与赵思衡往窗边的四方桌走去。
赵思衡走在他身后,忽然靠近他后颈嗅了嗅,复又闻了闻自己的衣袖。
贾靖承蓦地躲开,拧眉看向他。
赵思衡意味深长道:“世子爷真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贾靖承颇有些不耐烦,脸上仍然端着笑,坐去桌前,举起酒杯敬他。
赵思衡道:“这一杯敬我娘。”
贾靖承脸上的笑容戛然而止,酒杯重重座在桌上。
赵思衡托着下巴,目光幽深望着贾靖承,勾唇笑道:“时隔多年,世子爷还是这般一往情深,凡与我三哥有关的事情,就好似被火点着了狐貍尾巴,如何都藏不住了。”
“十五年前的事情,我早已经抛诸脑后,四爷又何必耿耿于怀。”贾靖承重新端起酒杯,仰头饮下,缓声又道,“是非曲直早已有了明辨,这皇城里有多少的身不由己,四爷应该最是清楚。”
“我清楚,却也不甘心。当年若非你一句谎言,我娘亲也不会人头落地。”赵思衡冷笑道,“三哥花好月圆,世子前程似锦,独我孤苦无依十五年。”
贾靖承笑:“看来你今日来者不善。”
“我知你对我三哥情深,不如我们来做一场交易。”赵思衡笑得狡猾,“我们连手把谢牧庭解决,既能让我三哥痛不欲生,又能让你渔翁得利,你觉得如何?”
贾靖承怔了怔,旋即笑起:“有趣,四爷有什么好法子?不如说来听听。”
“要杀了谢牧庭不容易,我有一个法子,既能让三哥痛不欲生,又能让他们和离。”赵思衡缓缓道,“三哥素来心高气傲,谢牧庭成亲一年多还未纳妾,咱们想办法将他骗来这垂梦楼,找几位美娇娘伺候他,倘若生下一儿半女更好,三哥必然心情不快,那便是你乘人之危的好时机。”
“四爷在外十年,果然见识广泛,是个妙招,可以考虑。”贾靖承端起酒杯道,“我再敬你一杯。”
赵思衡端起酒杯与他共饮,方才在楼下已经饮了不少,这几杯下肚,突然脑袋昏昏沉沉,眼一黑晕了过去。
贾靖承喊贺寅进来,皮笑肉不笑道:“扒了他的衣裳,扔去大街上。”
“这、这不妥吧。”贺寅为难道,“他到底是皇子,身份何其尊贵。”
“年方十五便流连烟花之地,在大钟寺十年,不思进取,染上了此等习性,饶是天潢贵胄,传去御前也是一顿排揎,这委屈他只能自己往肚子里咽。”贾靖承不耐道,“疯疯癫癫!扔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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浑身冰冷的身躯泡进热水里,赵思衡舒服得吁了口气,撩起一捧水搓了搓脸,两手搭在浴桶上,精壮的胸肌没入浴水中,喟叹道:“要不是你来得及时,我可就被姓贾的孙子给弄死了,这人脑子是真的坏了,怕是忘记了我乃当朝四皇子。”他见架子上有一篮子花瓣,抓了一把洒进桶里,用手捣了捣。
屏风后的男子轻轻嗤了一声,“我看脑子坏掉的人是你,你还记得你是皇子?平白无故去招惹他作甚?待你登基为帝,贾靖承也好,赵北辰也罢,不过是一抔黄土。”
浴间突然没有了水声,赵长生侧目而去,良久,方听赵思衡阴沉道:“别拿皇位与我作饵,我自始至终要对付的只有赵北辰,我可以配合你的计划,但赵北辰的命你一定要拿给我!”
赵长生亦不怵他,冷笑道:“那就给我安分一点,别中道冻死在长街上!”
赵长生站起身往外走,推门而去,大敞的房门迎来寒冰刺骨的冷风,赵思衡方又怪叫起来:“关门啊!你也想谋杀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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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夜,赵长生来接谢牧屏回府,谢牧屏如今是已嫁人的赤子,没道理在娘家过年,他早起便等着赵长生来接,满心欢喜跟着他上了马车。
众人只能眼睁睁看着,没有半点法子,说到底赵长生什么也没做,干干净净如同一片雪花。
赵长生上了马车便抱着谢牧屏不撒手,亲热地啄吻他的脸颊。
谢牧屏几日没见他,心里竟还有些想他,满脸赧然靠在他怀里,任他在自己身上作祟。
待马车行至宁郡王府门口,赵长生牵着谢牧屏下车,缓步往里走,穿过满堂新置的花卉,走进温暖的屋内,柔声道:“屏儿喜欢的花,屏儿喜欢的糕点,屏儿喜欢的熏香,屏儿喜欢的香珠,我都给你备下了,你这几日不在府里,为夫甚是挂念,夫人想我吗?”
谢牧屏脸红红点头。
赵长生站住脚步,轻抚着谢牧屏的侧脸,认真道:“你记住,我是你的夫君,宁郡王府才是你的家,往后不要留下我一人。”
谢牧屏仰头看着他,低声问道:“你不喜欢我回家住吗?”
赵长生眼神灼灼道:“这里就是你的家。”
谢牧屏怯怯道:“你从前说,我可以回家住......回国公府住......”
“你从前不欲与我为妻,你去哪里我自然不拘着你。”赵长生解开他身上的斗篷,扔去罗汉床上,扶着他的肩膀道,“可你如今与我夫妻二人一体,还总是往国公府跑,你这几月几乎每日都去。”
“那是因为祖父......”
赵长生吻住他的嘴唇,堵住他的声音后,低沉道:“我知道,我都知道,夫人,我也想你看看我,心里、眼里只有我。”
谢牧屏感受到扑面而来的悲伤,那是一种他无法感同身受的情绪,可越是如此,却越让他感觉到心痛,心绪仿佛被带去了另一副天地,在那个广阔无垠的世界里只有赵长生一人,凄零孤寂,满身颓唐,仿佛随时会被摧残在风里。
赵长生紧贴着他的身躯,试图从他身上汲取能够融化他心底寒意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