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0 章(2/2)
待过了年,赵思衡便逾十五岁,赵北辰上次见他还是十三岁的时候,这两年里赵思衡拔高了个子,全然不像是十五岁的少年,只眉宇间仍有几分青涩,他常年住在宫外,性格不似其他皇子那般稳重,虽寡言少语,可总是懒洋洋勾着笑,眼神里却带着孤高。
圣上将原赵北辰的府邸赏给他住,却没有给他派差事,他每日在府里与侍女们逗趣,侍女们却不理他,个个黑着脸,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
明面上他是抢走了赵北辰的府邸,可实际上圣上却是将他放到了赵北辰的眼皮子底下,这满府上下没有一颗人心向着他。
翌年春闱再开,翰林府与尚书院协同出卷,审监司监考,谢牧庭也跟着忙碌了起来。
监考官是汪如海,圣上又另派了夏九州等人担任副考官。
谢牧庭被汪如海拨去翰林府帮忙,歇年前举会商议,先整理出一个章法,开年后才好逐项实施。
谢牧庭从前也在翰林府读过两年书,临进门时遇到夏九州,夏九州小跑着走近,作揖道:“大舅兄安好。”
谢牧庭与他寒暄几句后问道:“沁芳近来如何?”
夏九州道:“沁芳前几月忧伤过重,这些天总算是缓过来了,趁着要过年,府里事情也多,干脆都让她操持,让她忙一些,打散些心绪。”
谢牧庭点点头,与他一起往里走,随口问道:“我记得你师从左无涯,从前可在翰林府读过书?”
“我在老师家只是借住,无资格入翰林府,从前只在左府内院读书,与太子妃一道。”夏九州扬起袖子道:“这边请。”
两人往议事厅走去,沿路经过小花园,恰听见几名学生在闲聊。
“听说太子妃有两位哥哥,一位是状元,一位是榜眼。”
“那他高低也得是个探花,哈哈哈。”
夏九州走到几人身后,清了清嗓子道:“不好好读书,在这里闲聊什么?”
学生们吓了一跳,齐齐跪下行礼,夏九州摆着架子将众人数落了两句,然后才放他们离开。
待众人走后,夏九州又嬉皮笑脸道:“叫大舅兄见笑了。”
谢牧庭望着众人离去的背影,忽然问道:“嘉康似是在拜在左学士门下。”
夏九州颔首称是。
两人继续往前走,略走出几步,谢牧庭又问道:“方才听他们所言,左大人还有一位儿子中了榜眼,怎么从来不曾见过?”
夏九州道:“你说左百川?他外放为官,极难得才回来。”
谢牧庭站住脚步,思忖半晌道:“恕我冒昧,左大人为何将太子妃过继给你父母?”
夏九州挠挠头,似是有些为难,谢牧庭见状道:“若是不方便,便当我不曾问过。”
“倒也不是什么说不得的事情,只是不知从何说起。”夏九州低叹道,“舟儿有些不聪明,尤其在幼时,他两岁多才会走路,三岁多才开口说话,总是喜欢发愣,你应该也看出来了,他说话做事都有些没头没脑的。”
谢牧庭豁然想起那日生辰宴上,太子妃赏他的金锭子。
“老师或许在心里一早就觉得舟儿累赘,他喜欢的是次子左知言,左知言读书有天赋,亦长袖善舞,舟儿从小受他欺负,长大后亦然。”夏九州长长叹了口气,“其中发生了许多事,老师一气之下将舟儿过继给了我已故的父母,太子也将左知言外放,眼下不知在何处当官,细算来也有五六年的光景了,一次也没有回来过。”
夏九州说完又笑:“这些事情你回去问北辰,他兴许比我了解更多,那几年我在山海州为官,这些事情还是后来从师母口中得知。”
谢牧庭若有所思点了点头,随夏九州去往议事厅。
是夜,谢牧庭回府后仍在想这件事,他坐在门口的圈椅里,望着空荡荡的秋千出神。
赵北辰突然出现在他身后,圈住他的脖子,笑问道:“在想什么呢!”
“在想我绀槐州的一位旧友。”
“哦!你还说你没有老相好!”赵北辰冷哼一声,在他脑袋上敲了一记,“不许想!你这个大傻蛋!”
谢牧庭笑了一声,拉着他的手将他抱到腿上,又裹紧了他的斗篷,缓缓说道:“绀槐州驻地军营里有一个年轻人,我们都叫他哑夫,他没有手指,也没有舌头,与人交流很不方便。”
赵北辰安静听他说,谢牧庭缓缓又道:“哑夫经常受人欺负,他容貌出众,军营里也有些不知廉耻之徒,欲对他行不轨之事,后来我救了他,安排他去伙房帮忙,替他做了一双木头手指,用皮套固定在手掌上,虽然不能弯曲自如,可至少能方便他行动。”
赵北辰问道:“为何突然说起这人。”
谢牧庭迟疑道:“哑夫曾经在沙地上写过他的名字,他就是左知言,左家二公子,太子妃昔日兄长。”
赵北辰蓦地愣住了,静默半晌后道:“我以为左知言已经死了,没想到竟还活着,赵成岚比我想的还要恨他。”
谢牧庭擡眼看向他。
赵北辰缓声道:“行舟本就有些呆傻,又自小受左知言欺负,奴仆们也跟着落井下石,他在左府过得十分不堪,性格也逐日怯懦自卑,凡事逆来顺受,赵成岚之所以要磋磨左知言,恐怕也是想让他尝尝昔日行舟所受之苦。”
他顿了顿又笑:“怎么了?替左知言打抱不平?”
“却也不是,我对旁人的恩怨情仇不予置喙。”谢牧庭沉吟道,“只是近来我听闻,赵长生亦拜在左无涯门下,不免有些忧虑。”
赵北辰琢磨道:“我明日去太子府探望行舟,顺道问问他。”
“外面天寒,进去吧。”谢牧庭直接抱着他站起身,转身进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