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0 章（2/2）

赵北辰屏着呼吸上前一步，跪地仰头看向圣上，嘴角含着浅浅的笑意，缓声道：“北辰星自来，而众星拱月，父皇是天，太子是月，我等皆是星辰，天幕辽阔，而繁星璀璨，父王为政以德，譬如北辰。”

圣上拢起拳轻轻打了一下他的脑袋，笑道：“地上潮湿，跪着做什么？还不快起来。”

赵北辰笑眯眯站起身。

圣上眼里不含笑意，淡淡道：“开席吧。”

镇国公意味深长看了赵北辰一眼，转身进了御膳殿。

钦天监跪在地上腿脚发软，隔了许久才颤巍巍站起身。

赵长生看了他一眼，微微蹙起眉来。

中秋夜宴上，赵北辰四处与人敬酒，发了酒疯似的，拼命灌赵成岚与赵念安，灌完二人又去灌霍千邈，今日霍千欿未入宫，否则也得被他灌个七晕八素。

圣上板着脸看着他，没吃几口菜，酒过三巡便借口疲乏提前离开，赵北辰瞄见他离去的背影，连忙撒下酒壶，起身跟了过去。

圣上冷声道：“朕还有折子要批，你跟来干什么？”

赵北辰嬉皮笑脸道：“父皇只管批折子，儿臣在旁陪您，今日中秋节，儿臣岂能容父皇孤零零的？”

圣上没有说话，自顾自进了御书房，赵北辰连忙跟了上去，进门后便屈膝跪下，拆了玉冠摆在地上。

圣上瞥了他一眼，坐进龙椅里，拨弄着他那串爱不释手的翡翠串珠，缓缓问道：“这是干什么？”

赵北辰笑说：“儿臣想自请贬为庶民。”

圣上拨弄串珠的动作顿了顿，随即又加快了速度，他隐忍着怒气，缓声问道：“北辰，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儿臣知道。”赵北辰双眸含泪，嘴角却满是笑意，“父皇曾说过，儿臣是最高天的星辰，无论在哪里都是最耀眼的，儿臣不想做弑兄背德的赵北辰，儿臣自请贬为庶民，从此，兄非兄，吾非吾，我便是广阔天地间无父无母，无从而来的赵北辰。”

串珠线断，静谧的御书房里，只有珠子落地的声音，圣上眼神波动，他紧紧攥着手心最后一颗珠子，久未出声。

赵北辰叩地道：“请父皇成全。”

“你若贬为庶民，从此便失去了所拥有的一切。”圣上嘴角勾起残忍的笑意，“你以为，你于镇国公府还有用武之地吗？”

赵北辰自知瞒不过，他扬起脸，笑说：“儿臣信谢牧庭的一往情深。”

圣上望着眼前之人，他那肆意张扬的皇儿从何时起变得这般瞻前顾后，是因为弑兄那句批命，还是因为有了心念之人？日月如梭，无论曾经多懵懂的孩子，都将变得混沌不堪，他们终是有了自己放不下的包袱，所以宁愿脱皮削骨也要保全那份执着。

圣上扔了手里最后一个珠子，嘶哑道：“辰儿，朕便如你所愿，传朕指令，怡亲王御前失仪，即刻贬为庶民，暂居原怡亲王府，非召不得外出。”

赵北辰叩谢圣恩，他扬起脸揉了揉眼睛，冲圣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内侍送赵北辰出去，圣上孤身坐在龙椅上久久不能平静。

内侍送完人回来禀报，低声道：“陛下，赵三公子出宫去了，宴席也已经散了。”

圣上下意识在桌上摩挲他的串珠，他恍惚间意识到珠线已经断裂，指尖禁不住微微发颤，声音微不可闻道：“弑兄又何妨，辰儿又不是只两位兄长。”

内侍不敢再听，忙将脑袋低了下去。

*

中秋这一日，沈府夜半分家，沈容净身出户，赵北辰被贬为庶民，整个皇城乱了套，各家都关起门来议论纷纷。

沈容告假数日，躺在夫人腿上，懒洋洋笑道：“我虽比北辰长两岁，到底是与他同日生，真真是一样的命数，同看高楼起，同看宾客散。”

“你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赵念安恼羞成怒道，“也不知北辰现在如何，他往日里最是要强，不知做了什么，惹得父皇狠心将他贬为庶民。”

沈容揉了揉脖子，兀自琢磨了半晌。

赵念安低头看着他问：“我该去劝劝父皇，你说我是这会儿去，还是等父皇气消了再去？”

沈容道：“君无戏言，圣上金口一开，便再无回旋余地了，你该是明白的。”

赵念安心中怨念，须臾又道：“那我去探望北辰，总无妨了吧？”

沈容劝道：“过两日再去，先看看局势，咱们这里也是风口浪尖上，总得避避风头。”

赵念安想着事情，闷闷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