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2/2)
“Henry醒来后,第一时间向医生询问林培安的情况,得到的却是他已经身亡的消息。”
那时候韩箴整个人崩溃了,他自己的身体还尚未恢复,便拔了针管跑出病房,他想去找林培安,想见他最后一面,亲口对他说一声谢谢,还有抱歉。
医生被韩箴的疯狂举动吓坏了,生怕他出了事,便找人把他带回了病房,打了镇定剂让他睡下。
最终,韩箴在林培安的葬礼上见了他最后一面。
他的葬礼上几乎没什么人,除了父母和妹妹,便只剩他和Wilson两个好友。
林培安家境清贫,性格内向执拗,在学院里几乎没人愿意搭理他,除了韩箴和Wilson。难熬的异国生活里,他们给了他为数不多的陪伴和温暖,这大概就是他宁愿舍弃自己的生命也要救下至交好友的原因。
“Payne的离开,让我们难过消沉了好一阵。但相比于我,更加难过的是韩箴。”Wilson轻声说,“毕竟当初是因为Payne的半瓶氧气,才让他有了活下去的可能。”
“所以这些年,他一直活在悔恨与煎熬中,觉得是自己抹杀了Payne活下去的希望。”
也是在后来,大家才知道——
在雪崩来临的那一瞬,所有人都拼命往后撤退,只有韩箴和林培安转身冲进营帐里,寻找被队员们落下的图纸和监测数据。
后来他们被救援队发现,成功救起,监测数据也得以完整保存下来。
唯一可惜的是,林培安再也回不来了。
连同他的自卑、无助和孤独,一同埋没进一望无际的大雪里。
他像一座白色孤岛,注定这一生都孤独地漂泊着,与他们隔海相望。
他是他们永远无法到达的彼岸。
伴随着故事的结束,Wilson的话音悄然落下。
舒苡言看着早已黑掉的手机屏幕,已然泣不成声,“我从来不知道这些事情,他明明经历了这么多,却什么都不肯告t诉我……”
要她怎么能够接受,那一年他差点殒命在那场暴风雪里?
她不敢想象,光是想到那个画面,就心痛得快要窒息。
“苡言,”Wilson很快整理好情绪,看着她,继续开口,“这些年发生在你和韩箴身上的事情,其实我们都知道。你所受到的伤害和委屈……我们也都知晓得一清二楚。”
“那年料理完林培安的葬礼,韩箴立马回国赶去见你,他的身体甚至没有完全恢复。可当他回到南茵,你姑姑家已经人去楼空了。”
“后来他又向你的小提琴老师打听你的去向,这才知道你被你妈妈带去了美国。他想见你,于是立马买了机票去费城看你,结果呢,却被你妈妈阻拦,说是他害了你,将他拒之门外不许你们见面。”
再后来便是舒苡言的主治医生提议,让她最为信赖的人陪伴在侧,给她一些心理上的安抚,有了心理寄托,或许她的病情就能够慢慢好转。
“可那时候你已经神志不清了,这就像进入了死局。那时候没人能跟你沟通,他连跟你解释的机会都没有。等你状况好起来,有了清醒过来的苗头和征兆,你妈妈却让他离开,怕你回忆起那些不好的事情再次受到刺激。”
Wilson说,“这些年,韩箴从来没有离开过你,只不过是用他的方式陪伴和照顾你。你的每一次演出他都在,你的复健报告他都会找你表哥要一份。他一直默默关注你,用他的方式爱你、守护你。”
“只不过这一次,看着你为了你继父一家人妥协让步,去和你不喜欢的人相亲,他才忽然慌了。”
“他爱了你护了你这么多年,让他亲眼看着自己爱了那么多年的女孩嫁给别人,他怎么能不失态?
最后,Wilson看着她,一时哽咽,很认真地对她说:“韩箴给你的,一定是最好的。”
“他是真的很爱你,把你看得比他自己的生命还重要。”
“苡言,你相信我。”
韩箴挂断电话回来时,舒苡言已经在洗手间洗过脸,泪水被擦拭干净,眼圈的红肿也褪去些许。
但韩箴一向心细,还是注意到了她的不对劲。上了车,将她揽在怀里,指尖抚过她泛红的眼睑,“你们都聊什么了?眼睛怎么肿成这样?”
舒苡言摇了摇头,冲他笑道:“没什么。就是好久不见何允他们,一回忆起过去就很想哭。”
“小哭包。”韩箴捏她脸,看她的眼神既宠溺又心疼,“他们这次回来,就留在国内不走了,以后我们可以经常见面。”
“嗯。”舒苡言捧着他的脸,很轻地揉了揉,第一次这么大胆地与他开起玩笑,“以后我们也可以经常见面。比如今晚,在你家床上。”
闻言,韩箴脸上晃过一丝讶异,随后在她脑袋上重重揉了一把,把她按回座位上,给她系好安全带,唇角勾了勾,笑容愉悦:“好,今晚床上见。”
一路上,车辆缓慢行驶着。舒苡言望着窗外灿烂夺目的街灯,思绪恍惚,再次回想起Wilson的话,眼前出现了许多不曾见过的画面。
在那场大雪里,林培安舍弃自己,救下了于他而言最珍视的朋友的性命。
所以这些年,韩箴一直在责怪自己,他也日日活在自责与挣扎中,痛不欲生。
连同青涩的他自己,一同埋没在那年的暴风雪里。
原来那年夏天,不止她一个人遭遇不测,从此一蹶不振。
原来他们都被困在了2019年的夏天。
原来他们,都没有走出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