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夜（2/2）
韩箴面色严正：“咱们就在家看。”
“哦，那也行。”
吃过早餐，舒苡言拿起电视遥控器，拉着韩箴在地毯上坐下，打开搜索栏，“你想看什么？”
“你想看什么，我们就看什么。”韩箴倒是很好说话，一切由她。
他走到咖啡机旁边接了杯咖啡，抿了口，一整个客厅都弥漫着咖啡豆的香气。
说着，给她也递来一杯，“看什么都行，我都陪着你。”
舒苡言靠在他怀里，两人坐在柔软的垫子上，从《罗密欧与朱丽叶》看到《泰坦尼克号》，又看到《了不起的盖茨比》。
整整一上午的时间她都窝在韩箴怀里，一刻也不想与他分开。
韩箴会时不时低头看她，在她头顶落下一个吻，有时候那吻也会落在她的额角，眼睛，鼻梁，眉心……更多时候他会温柔吻在她的唇角，轻盈吮吸她柔软的唇瓣，偶尔会捎带些许力度地舔舐、啮咬。
舒苡言也会揽住他的脖子，认真回应。
后来舒苡言有些困了，眼皮开始打架，脑袋埋在身侧人的颈肩，呼吸均匀拍打在他锁骨。
“困了？”
“嗯。”
韩箴抱着她，把她放在沙发上，带着清冽气息的吻轻盈落下。
他身上的味道是真的好闻，但舒苡言也是真的困。
她拍了下他的肩，实在太困了，眼睛睁不开，喃喃问道：“我们什么都不做，好好睡一觉，好吗？”
后来想想，她也是脑子抽了才会问这么天真的问题。
没想到，那人却看着她认真地说，“好。”
舒苡言慢吞吞地转身，拽着他的衣角叫他在自己身边躺下，又抱着他往里挪了挪。下一秒，便被身旁的人一把拽进怀里。
随即，他整个人压了下来。
“你骗我……”舒苡言后知后觉，撑起身体想跑，又被一把拽了回去。
“乖，别乱动。”
“……”
再次醒来时是在卧室，舒苡言浑身酸痛，瞅了眼手机，才发现已经是下午，身边空荡荡的。
她做了一个很长的梦，醒来只觉得头昏脑涨。
卧室里没开灯，她坐在黑暗中，一坐就是好久。
韩箴进来时见她坐在床上发呆，打开床头灯，温暖的光线倾泻下来，在她脸上打下一层柔和光晕。
他垂眸看她，见她目光呆滞，褐色眸子里透出担忧：“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舒苡言的眼神有些飘忽，望向窗外，许久才收回视线，唇角微抿，看着他说：“韩箴，我想和你聊聊天。”
“好。”见她唇角露出笑意，韩箴总算放心些许，“如果身体有什么不舒服，一定要及时告诉我。”
舒苡言摇摇头，轻笑：“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觉得眼前的一切有些不真实。”
“怎么会？”他认真注视着她，时刻关注她的情绪，在她耳边柔声说，“不是要聊天吗？你想说什么都可以，我就在你旁边听着你讲。”
许是缺水，舒苡言觉得喉咙有些肿痛。她轻咳了声，脑中闪过许多一晃而过却一帧也抓不住的画面，垂下眼睫，迟缓地开口，“我记得小时候，我妈妈和我讲过她和我爸爸的故事。”
“我妈妈出生在湛海那座小城，她性子软，又内向，从小不爱与人接触，也没什么朋友。”
“那个时候我爸爸被分配到湛海市工作，没多久，就认识了我妈妈。我妈妈觉得他这个人温柔体贴，从小到大，除了我的外公外婆，从来没有一个人给过她这样的疼爱和呵护，所以毫不犹豫地同他在一起了。”
“可他们在一起没两年，我爸爸就要被调回南茵工作，那时候我妈妈应该是很爱爸爸的，所以当即就决定跟他一起去南茵生活。那个时候，外公外婆都不同意，甚至扬言要与我妈妈断绝关系，可我妈妈还是毅然决然的跟去了南茵，并且很快结了婚。”
“我妈妈说，一开始他们很恩爱的，每天都一起上下班，一起遛狗，一起买菜做饭，一起听CD看电影，做着普通小夫妻都会做的事情。只是后来我爸爸的生意做大了，越来越忙，对我妈妈也就不如从前那样呵护了，反倒多了许多敷衍和不耐烦。”
“在我的记忆里，从我上小学开始，他们隔三差五就会吵架，我妈妈总是一个人躲在房间里哭。其实我爸爸是内疚的，可他又惧怕，怕这一次哄好了妈妈，下一次又会争吵不休。久而久之，他们之间的交流越来越少，开始刻意躲避着对方。”
“后来他们离婚，我妈妈主动放弃了我的抚养权，因为那时候她刚好认识了夏叔叔。也许那段时间，夏叔叔给了她很多的疼爱和保护，或许爸爸这些年对妈妈的关心，加起来还不及她与夏叔叔认识的短短三个月。”
“但后来想想，这些事情好像并不怪她。因为那些年，我都能看到的，她过得一点也不开心……”
“后来，我爸爸去世了，妈妈火急火燎地从美国赶回来，只为了能够看他最后一眼。那天趁着夜里大人们都轮着班去休息了，我看见妈妈一个人跪在灵堂，看着爸爸的相片哭得那么伤心……后来我偷偷问过她，还爱爸爸吗？我妈妈说，爸爸是她唯一爱过的人，可是爱过了，就真的过去了。如今，她与夏叔叔在一起，不过是为了那份恰到好处，并且落到实处的关心，至于爱，她已经不再奢望了。”
床头暖黄色灯打下来，只照亮室内一个小小的角落，有一部分光晕投在她白皙的脸上，也清晰照亮了她晶莹的泪痕。
韩箴在一旁安静听着，擡手为她擦去眼泪。
他知道，她从小就失去很多。
相比于她，自己则是个从小被爱包围的人。
他也想用赤诚的爱包围她。
指尖触到脸颊，留下温热的触感，舒苡言握住他的手，缩进他怀里，贪婪感受着他的体温。
“韩箴你知道吗？高中的时候，我很羡慕你，你父母那样恩爱，他们也都那么爱你呵护你，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多好啊。即便是遇到困难，也始终在一起，有这样的信念支撑着，这个家庭就一定是幸福的，无论遇到什么灾难都不会被击垮。”
她擡起头，眼睛酸涩，“你知道那时候，我最怕的是什么吗？”
韩箴没有说话，只专注看着她，倾耳细听。
“我最怕的，就是开家长会。那时，班上其他同学惧怕开家长会，多半是因为考试失误，或是违反了班级纪律；而我怕的，是没有机会同父母分享我取得好成绩的喜悦。”
“在我七岁那年，我妈妈离开我去了美国。十七岁的时候，爸爸也离开了我，这一次，是天人永隔。”
“人活在这个世上，还有什么比亲人更重要呢？”
说着，她轻轻叹息，“可是我，却连最重要的东西都弄丢了。”
“后t来我一直麻痹自己，安慰自己，我有姑姑姑父，还有虽然毒舌却爱我疼我的哥哥，可即便是这样，也弥补不了身边没有父母的伤痛啊。”
“后来，我连姑姑和哥哥也弄丢了，只剩下我自己。宋思远昏迷后的那段时间，那个时候，我想过要等你回来的……可是我真的受不了了。我从小就渴望亲情，可那个时候，我一个身边亲人也没有了。”
她絮絮叨叨说了许多，说到最后连自己都觉得语无伦次，困意也渐渐袭来。
韩箴把她紧紧揽在怀里，呼吸拍打在她发顶：“谁说你身边没有亲人？如果你愿意，我也可以是你的家人。”
“苡言，以后我一定不会再让你感到孤独害怕，我会好好爱你，照顾你，永远不会离开你。”
“我会好好弥补你，不会再让你受到伤害。”
“韩箴哥。”
时隔多年，舒苡言再次捡起这个称呼，双臂紧紧环在他腰际。
她仔细盯着他褐色的眸子，一如十七岁那年闯入她生命中，那个清澈俊朗，眉目如画的少年。
她嘴唇覆在他耳侧，嗓音带着说不出的甜腻。
“我爱你。”
仿佛有什么温热的东西撞进内心最为柔软的那一处。他侧眸，看向怀里眼泛泪光却依旧带着温柔笑意的女人，薄唇轻启，嗓音清澈干净：“苡言。”
“如果我现在向你求婚，你愿不愿意嫁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