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裂(2/2)
说着,她忽而笑了笑,下一秒便扬起手,把那份委派合同朝着对面的人砸了过去,近乎歇斯底里:“也没有哪一刻,让我像现在这样,觉得自己是个彻头彻尾的傻逼!”
宋思远没有躲,那份委派书无比精准地砸在他肩上,然后散落一地。
疲惫工作了多日,宋思远已经神思耗尽,此刻,彻底没了耐心:“你一定要这样无理取闹吗?”
他不知阮漫璃是如何知道的这些事情,也不懂明明已经过去这么久的事情,她又为什么偏要抓住不放。
他只觉得很累,真的很累。
“是,我无理取闹。”阮漫璃揩了把眼泪,情绪渐渐稳定下来,咽下喉头的酸楚,静静看着他。
“那就当我最后一次在你面前无理取闹吧,宋思远。”
说完,她拎上包,头也不回地离开。
房门被重重的关上,宋思远望着散落一地的白色纸张,只觉得胸口沉闷透不过气。
半晌,他蹲下身,将那些纸张一张张捡起来,整理好,重新装进文件夹里。
无数种情绪在心头盘桓交错,他分不清自己究竟是生气还是难过。
许久才明白过来,或许这一刻,他对自己只有彻彻底底的厌弃。
他把脑袋深埋在膝盖上,生平第一次,觉得那样的无力,又无助。
……
回忆着那天发生的一切,阮漫璃长吁一口气,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快要零点了。今天即将过去,马上又将迎来新的一天。
阮漫璃抱着一瓶冰冻过的啤酒,浅浅抿了一口,凉意刺透神经细胞,一时说不上来是醉了还是清醒,讲话开始口齿不清:“苡言,说真的,这么多年,我有些累了。”
她托着下巴,擡眼看着身旁的女孩,有些委屈地说:“我想辞职了,想回家。回南茵休息一段时间,陪陪我爸妈,再出去旅个游,好好放松一下。”
“谈恋爱太让人难过了,我这辈子再也不想谈恋爱了。”
舒苡言坐在一旁静静听着,任阮漫璃靠在自己肩上,待她平静下来,柔声对她说:“也许还有挽回的余地。”
“不……不挽回了。”阮漫璃用力地摇头,醉醺醺说道,“十八岁那年,可以为了一个人不顾一切,但是现在不可以了……我们都承受不起这样的伤害了。”
“人是怎么可以连续两次踏入同一个漩涡呢?”她食指摆了摆,“不可以哦,绝对不可以。”
阮漫璃喝得醉醺醺,醉到开始说胡话,什么“信不信老娘明天就辞职”“狗屁歌舞团,跳钢管舞都比丫挣得多”“恋爱狗都不谈”之类的莫名其妙的癔症话,甚至开始鬼哭狼嚎。
舒苡言废了好大的力气才把她搀进卧室,待她熟睡过去,才带上门轻手轻脚地离开。
去到阳台,舒苡言给宋思远打了通电话,质问他:“你为什么不挽留一下?被误会了,为什么不好好解释呢?”
“你怎么知道我没挽留?”宋思远反问她,“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的事情,解释有用吗?有意义吗?”
舒苡言快被他气死了:“这种时候你就应该抱着她,告诉她,你现在最喜欢的人是她。宋思远,你长嘴就是用来气人的吗?活该你被人甩了!”
宋思远想要辩驳,发现电话已经被挂断了,本就愁绪深种的心再次遭到重击,郁闷至极。
那时的宋思远或许还抱着一丝侥幸心理,总想着来日方长,他还有时间挽回。
他们彼此冷静一段时间,也许t那时候开口会比现在更合适。
殊不知有些人有些事,一旦错过,便再无回寰的余地。
挂断宋思远的电话,舒苡言总觉得内心空落落的,这种感觉一直维持到第二天下午,她终于忍不住给韩箴发过去一条信息:【你和Wilson这次会去哪里做勘测?】
没想到他很快回复:【一个很冷的地方。】
舒苡言咬着唇思虑许久,告诉他一个重要决定:【我想好了,今年的研究生考试,我就报考国内的学校,不出国了。我等你回来。】
韩箴看着这段文字许久,缓缓露出一个笑容:【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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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晃两天过去,舒苡言终于在微信上收到了沈蓓教授的回复。
沈蓓已经休完年假,将于明天返校复工,她叫舒苡言带着小提琴,明天下午去学校琴房与她面谈。
时隔两年再次坐在学校琴房里,舒苡言觉得熟悉又陌生。沈蓓坐在她对面,笑眯眯看着她,面容慈祥:“不瞒你说,这段时间有很多同学联系我,都是冲着推荐名额来的。”
“但老师不得不说,在所有来找我自荐的学生里,你是老师少数几个最为看重的学生之一。”沈蓓推了推眼镜,对她说,“不然,当年我也不会向系里推荐你去完成2+2交流计划。”
听见沈教授这样说,舒苡言自然十分激动:“谢谢沈老师信任我,希望过去的两年,我没有让您失望。”
沈蓓摇摇头,“那自然是没有。”
客套的话说完了,随后便进入正题,舒苡言按照沈蓓的要求拉了几首难度极高的曲子,又根据她提出的关键词在十分钟内创作一首全新的曲子,总之沈蓓是变着花样的考她,测试她的专业程度,以及她的耐性。
时间过得很快,一来二去的,窗外的余晖已经散去,晚霞隐隐冒了头。
临走前,沈蓓抛出最后一个难题:“我有个好友,她的孙女今年七岁了,很可爱,也很喜爱拉琴。但那孩子有语言障碍,不能开口讲话。”
沈蓓看着她,缓缓开口:“你愿不愿意帮帮老师,在空闲的时候去看看那个孩子,教她拉一拉琴?”
沈蓓认真观察着舒苡言的神情,见她迟疑,便摆摆手道:“若是不愿意,那就算了,不用勉强。”
“愿意。”舒苡言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应下来,“老师,我愿意的。”
“几乎每个来找我的学生,都会以各种理由婉言拒绝掉。”沈蓓问她,“那你呢?你为什么愿意?我想听听理由。”
“理由就是……我真的很需要一个推荐名额,我也不想放弃这么一个来之不易的机会。就这么简单。”
这个答案已经相当坦诚。
舒苡言想,她真的已经尽力了,无论日后这个推荐名额是否归她莫属,她都不再留有任何遗憾。
从学校出来,天色已经暗沉下来,蝉鸣声入耳,一阵又一阵,无比喧嚣。
按照沈蓓给的地址,舒苡言打车过去看望小姑娘。
小女孩叫做林星月,她确实有很严重的语言障碍,无法开口讲话,导致性格有些自闭。但她小提琴拉得还不错,全然不像七岁孩童的水平。
舒苡言在林星月家里待了许久,小姑娘似乎很喜欢她。与林星月和她的家人告别时,舒苡言看了眼时间,已经很晚了,她拿出手机准备叫车,却被林星月拉住了衣角。
小姑娘在手机上打出一行字,拿给她看。
短短十一个字——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喜欢我。”
看见这一行字的那一瞬间,舒苡言觉得心口像是被人灌了铅,无比沉重。
间隔几秒,她笑着对她说:“不会呀,姐姐就很喜欢你。以后如果有时间,姐姐会经常过来看你的。”
听见她的回复,小姑娘开心极了,继续打字:“那姐姐以后还会来陪我练琴吗?”
“这个……说不准呢。”舒苡言如实回答。
毕竟她明天就要回南茵了,若是这次考研再失败,以后怕是也不会再来滨城。
眼看时间不早,林星月的妈妈送她出门,贴心地嘱咐她:“小舒老师,都这么晚了,您到家了一定要给我打个电话,或是微信上说一声。”
“好的。”舒苡言冲她挥了挥手,“邹阿姨,您快回屋吧。”
舒苡言背着小提琴,缓缓走出小巷,一路都上,脑子里都在回忆着林星月写在手机里的那句话。
走到巷口,忽然一阵脚步声向她靠近,由远及近,带着极强的压迫感。
舒苡言的心莫名颤了颤,视线一晃,她看见一双黑色皮鞋在她跟前停下,再往上,是一张陌生而又熟悉的,噬着阴森笑意的脸。
舒苡言下意识地后退,惊恐地睁大双眼,转身往回跑。却被身后的人轻而易举地追上,将她死死禁锢。
她拼命挣扎着,下一秒,便被人用毛巾堵住口鼻,很快没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