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三餐(2/2)
“你就这么不把自己的安危放在心上?”
“要摔一跤,就死了,”姜雨道:“只能说天要绝我。”
这话听起来让人格外痛心。虽然郑原死了,但五爷心中的愧疚没有消减,反倒愈演愈烈。他对姜雨受伤跌倒格外在意,破了点皮他都要带着金疮药来。姜雨特别受不了这婆婆妈妈的做派。她已经说了,事过去,不要再提。多余的愧疚和关爱让人不胜其烦。
五爷道:“除了脸上,手上,其他地方还有擦伤吗?”
姜雨道:“没有。”
五爷转向阿狗,问道:“上次的金疮药还有吗?”
阿狗说没了,说自己立即骑马去买,五爷说这些药应该常备,没了随时补上。两个人在门口交谈,阿狗被训得跟孙子一样。姜雨瞧着很来气,“我都说了,不用管。”
没人听她的。
姜雨随手操起一个瓷碗,砸向门口的木架。
瓷碗炸碎,篮子倒塌一地,滚到他们脚边。阿狗吓了一跳,五爷回过头来看着她。姜雨指了指他们两个,道:“来。”
二人回到屋内。
姜雨先是望向阿狗,问道:“你现在是听谁的?”
阿狗被她的眼神压住,心惊胆战,三姑奶奶要发火了。他赶紧回到她身后,表明立场。“我听三姑奶奶的。”
姜雨又看向五爷,道:“你呢?”
五爷道:“我是为了你的身体着想。”
姜雨重复一遍:“我问你听谁的?”
五爷没吭声。
姜雨道:“老五,我知道你现在明面上是老二了。我的腿废了,大家都听你的。但我警告你,不要在我面前把阿狗训得跟孙子一样。他是我的人,只能我来训。你最好放尊重点。我说的话你可以反驳,但不要当成耳旁风,明白了吗?”
五爷道:“我从未想过对你不敬。”
姜雨道:“那就回去,干你该干的事。”
上次黄老爷之死在姜雨心里埋了个不大不小的疙瘩。她说放人,五爷却擅自行动,背着她把人杀了。虽然黄老爷死不死无关紧要,她也不在乎,但这个阳奉阴违的举措十分恶劣。她警告五爷不要有下次,五爷也同意了。
但她瘸着腿封闭于山中,明显感觉到五爷对她的态度已经产生了微妙变化。他开始强势起来。姜雨不让干的事情,他会自己拿着主意干。
如今只是买药这么件小事。
以后呢,他还要做什么?人一旦品尝到攥住权柄的滋味,就很难再屈居人下。他就不想坐老大那个位置吗?现在论实权,姜雨已经被他压了一头。不过仗着击杀张秀臣的威望,二人才勉强持平。姜雨腿瘸了,这是个巨大的劣势。尽管她很不想把自己和五爷放在竞争对手的角度来看。但事实已经形成这样的局面。连老大都意识到了。
老大的意思是,他们俩成亲,问题便迎刃而解。
大家成为一家人还有什么可争的。
老大确信,要真成了亲,就算要五爷退步,五爷也会愿意的。但姜雨认为自己无论如何不能堕落到那个份上去。她得多废物,多卑鄙,才能靠成亲去拿捏五爷。那还不如两个人正大光明打一架呢。
姜雨的心理活动,五爷不得而知。
但话说得那么直白,该领会到的,他都领会到了。只是很难相信这一时之间的转变。他考虑的是姜雨的身体,姜雨想的是权力斗争。话里话外隐含敲打。短暂的惊讶后,他心里浮现出一丝苦涩。他关心则乱,被视作僭越。五爷忽然意识到一个可悲的事实,难道在姜雨看来,自己竟然是值得忌惮的、会上位的存在吗?
放在从前,二爷和四爷加在一块,姜雨都不曾放在眼里。现在居然会把他当成一个正儿八经的对手来忌惮。他何德何能?
五爷想过有朝一日姜雨会对自己说出这些话来。
这里是姜雨的地盘,他只能按照三姑奶奶的命令,如丧家犬一样离开。难听的话谁不会说。他也可以回敬一句“我何德何能让三姑奶奶如此高看”。可是心里堵得难受。
走到门口,回过头看向她。
“在你和老大面前,我永远只是老五。我努力做事,不过是希望自己别再像上次那样没用。你明知道,我没有任何争权夺利之心,却说这样的话来刺我。你那么骄傲自负,当初连老大都不放在眼里,如今已经沦落到要拿话来弹压我了吗?”
“你告诉我,我有什么值得你忌惮?”
“我又该如何打消你的疑心?”
“我今日孤身上山,想和你在一起吃碗寿面。今天是我生辰。你应该都忘了吧。姜雨,在你眼里,我究竟算什么。”他话音里满是凄凉。
姜雨闻言,陷入了漫长的沉默。
五爷转身离开木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