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2/2)
宫里那人终于是对自己下手了。
其实他一开始并不知道元帝为何会留下自己的性命,但是他很清楚绝对不是因为当初对自己母亲那个所谓的“承诺”,或许是留下自己的性命对那人有用处,也或许是那人早就知道自己体内毒素沉积,无法构成什么威胁。
但现在那人不再打什么其他的算盘了,也终于对自己下杀手了。
顾行时这样想着,唇边却笑意更甚。
可是晚了,如今对方已经奈何不了他了。
而他这次回来,是为了取那人的性命的。
当然不止元帝,还有秦皇后,以及在宫中欺辱过他母子二人的,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阿时!有师门信鸽飞过来了,或许是忆安的传书!”
侧边传来季尘的声音,顾行时眼中的恨意和戾气消散了些许,收了剑之后转过身朝对方走过去,接过来传书。
季尘凑上前和顾行时一块看传书的内容。
顾行时看完之后蹙眉片刻又舒展开来,旋即招来影赤影双前来,吩咐道:“你们二人现在就去召集我们在晋元的眼线和人手,然后全力调查近年来从他国来到晋元的人口,尤其注意曾经乔装过的,或是来的时候架着马车的,还有去排查一开始不是晋元州城户籍的外来女子,有多少找多少,带至我跟前。”
影双和影赤对视一眼,虽然不明所以但对主子的命令毫不怀疑,立刻拱手称是。
在离开前,影赤道:“公子,万一那些人不愿意呢?是要直接捆过来吗?”
顾行时还没开口,就见影双先用胳膊肘怼了一下身边的人:“可去你的吧,没听公子说还要找女子吗?对待姑娘你还要用捆来的?”
顾行时挑眉看了眼两人,道:“那找寻女子的事就交给影双负责,影赤负责剩下的人。”
末了又道:“无论如何,记得不要伤人。”
两人领命而去。
季尘此刻才从传书上写的内容反应过来,当即就“呸”了一声,气闷道:“原来这大宸的皇帝和皇后和晋元的没什么两样啊,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心肠这么黑!”
他扼腕叹息:“也真是苦了大宸的这些女子们,被送往各处的路上定然苦不堪言,恐怕有些人在途中就会挨不过去,然后曝尸荒野,而他们的父母到死也不知道自己的女儿经历了什么。”
顾行时擡起头看了眼天边正在西沉的太阳,良久才接话:“是啊,所以这件事必须公诸于众,才能避免更多无辜的女子陷入苦海。”
两人好一会儿没说话,心中都对这个真相感到怅惘和难过。
……
顾行时低下头看了看四周遍地的尸体,将寻雪收回剑鞘,抱着剑率先往城门走去,同时道:“一路走来所有的刺客都被我杀了个干净,想来那狗皇帝一时半刻也不敢随意派人了,今日天色已晚,我们先进城找个客栈歇息吧。”
“明日一早,进宫。”
跟随着顾行时从大宸回来的一众使者本就是他的手下,一路跟着主子杀回京城,此刻也疲惫不堪,得了命令之后火速跟上进城。
只有季尘还站在原地,并没有跟着动。
他擡起头,透过众人,目光落在走在最前面的少年身上。
季尘还记得,上一次这样久久望着顾行时背影的时候,还是在对方九岁那年,母亲牵着小孩的手一步一步下山,他就是这样目送着徒弟离开。
那时他以为对方回宫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却没想到对方是跳进了巨大的火坑之中。
此刻季尘再看向那少年时,记忆渐渐和当年重合。
只是如今的少年身形高挑,身姿挺拔,和当初的小个子不一样了,但是唯一不变的,是对方坚定至极的向前走出的步伐。他身上的蓝衣早已被血渗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但少年高高束起的马尾依旧随风轻扬,在这黄昏时刻夕阳的照拂下像多了一层光辉,也多了一种别样的不羁和洒脱。
似乎不为世俗所绊,不为万物所困。
之前在燕云山沈吟江向季尘询问关于顾行时的身家背景以及性子,他都一五一十同对方讲述,说得相当仔细。
沈吟江听完先是长叹一声:“这小子和忆安还挺像的,小时候都惨兮兮的。”
片刻后又作了一个最终点评:“顾行时,算得上是忆安的良配。”
季尘闻言先是松了一口气,又感叹道:“我原先还以为师妹一定不会同意呢。”
然后不出意外就被沈吟江怼了:“你这是什么话,我看起来是那种很死板的人吗?”
季尘倒也有话说:“至少对于忆安,你极其爱护,我就以为肯定会对阿时求全责备呢。”
沈吟江闻言看他一眼,唇边带笑眼中却并无笑意。
季尘心中“咯噔”一声,正以为自己又要被怼了,却听对方忽然叹了口气,然后再次开口。
她同自己说明了沈忆安的真实身份以及所遭遇的变故。
季尘听完之后,比起惊讶,很多的是心疼。
就和当初费尽心思把顾行时从皇宫接出来之后,看到对方被折磨得不成样子的时候,心中涌上来的那种心疼一样。
它只是觉得,这两个小孩确实如沈吟江所言,小时候就不容易,长大之后又各自因背负血债而步步为营,一步一步像是走在悬崖峭壁上,哪一步没有走对就是粉身碎骨。
沈吟江继续道:“所以我是想着,倘若舒家夫妇尚在,其实是希望忆安可以遇到一个真正喜欢的人,然后相守一生的。”
季尘跟着点头:“我觉得阿时的母亲也会这样想。”
“所以说这俩小孩,或许一开始就是命中注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