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2/2)
嘛黑:【语音通话】
嘛黑:陪你。
12:44
。:【挂断语音通话】
。:有人吵,别听。
嘛黑:吵醒你了?
14:23
。:没事。
。:等我找你。
对话很早便结束了,他看出温倦迟很累,也很忙,便没有再去打扰,只是帮着南菀弄这弄那的时候一直分着些心思去听微信提示的动静。
这会彻底闲下来,就一门心思扑在上面了。
虽然已经设想过很多次,但今早发现人走了的时候,南肆还是不可抑制地失落起来,思维都慢了许多,仿佛和周遭隔了层声音穿不透的玻璃。
这种情绪一直持续到收到温倦迟的回复,然后消弭在和他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里。
之前在一起的时间多,他们很少用手机聊天,这会突然以这种方式聊起来,虽然偶尔要等很久,但南肆却没觉得有什么,反而因为等待,莫名焦躁的心都安静下来。
所以他等得情愿,甘之如饴。
春晚进入最后一环节前的广告时间,南菀笑得脸都僵了,一点没有回来时在机场的形象地揉了揉腮帮子,扭头冲南肆道,“阿肆啊,回神了,你都盯着看了快一个小时了,不无聊啊?”
“……”南肆头也不擡地说,“你都笑了一个小时多了,不累吗?”
南菀:“这是一码事?”
南肆:“差不多。”
都是让自己快乐的事。
挂钟上还差半圈,日子即将在热闹的倒数里走进新的一年。
南肆偶然擡头扫了眼红红火火的电视屏幕,突然就想到自己藏在阳台的酒,接着耳边适时响起温倦迟那句“以后一个人的时候少喝酒”和自己那句一点不带犹豫的“听”。
“……”南肆捏着手机沉默了会,突然问,“你有酒吗?”
“酒?”南菀又笑得脸僵了,缓了会后十分大气潇洒地说,“啤的红的白的,要哪个?”
“或者果啤?”南菀想了想,笑了,“最适合未成年体质。”
寻常父母听到孩子说要喝酒估计就炸了,不炸也很少像南菀这样,搞得跟卖酒似的,深怕没喜欢的人不喝。
只是想“听”一下话的南肆:“……”
南菀还在热情地介绍她之前喝过的一种红酒,丝毫没察觉自己暴露了什么,还是南肆打断她问,“你什么时候对酒这么有研究了?我怎么没见过?”
南菀脸这回不是笑僵的,好在是忍住了没偏视线,就是声音听着有点虚,“工作需要,工作需要。”
做到她这个位置,工作场合有应酬很正常,南肆本来就是突然想到就问了,听她这么说,便没再接着问,刚好他也懒得上楼拿,想了下道,“那就你说的那瓶红酒吧,还有吗?”
“有,我去拿。”南菀说着,半身不遂般地起身往自己房间走。
她说是工作需要没什么大错,只不过最开始养成这么个爱好或者说习惯,是南肆生病治疗的那段时间,尤其是刚开始那会,每次的诊断报告情况都不是很好,于是她就趁着南肆睡着的时间借酒浇愁。
虽说老话借酒浇愁愁更愁,但更愁也是酒醒了的后话了,浇愁的过程还是快乐的,渐渐她就喜欢上了那种感觉,不成大瘾也就无伤大雅。
走进房间,南菀打开了衣柜,刚刚她介绍得也不夸张,衣柜一角确实放着很多酒,也确实啤的红的白的都有,这还是她养成习惯那会特意腾的位置,至于为什么选衣柜,因为当时南肆情况好了些但还不稳定,晚上都是挨着她睡的,现在她可以推销似的,那会可是连一点酒味都不敢给南肆闻到。
南肆要的那瓶还是她半年前要走的时候喝的,就小酌了一下,还剩大半瓶。
南菀找出酒,又颇有仪式感地去厨房洗了两只高脚杯,回来的时候,南肆又盯着手机不动了。她无声笑了下,给两人各自到了小半杯,说,“尝尝?”
南肆“嗯”了声,视线暂时从手机屏幕上挪开。
红酒并不好喝,如果不是南菀告诉他就是这么个味,南肆差点要以为这过期了。
看他喝得直皱眉,南菀好笑地找来雪碧给他兑上,这样味道才正常了些。于是这么一尝,南肆不知不觉就喝了大半瓶,还没有要停的意思。
最后就是看春晚看得带劲正准备再来点的南菀拿起瓶子一到,就出了那么一溜。她有些讶异地看向南肆,发现他安安静静的,看不出来醉没醉,只是依然盯着手机。
春晚进入新年倒数,最后三秒的时候,南菀柔声道,“阿肆,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南肆偏头看着她说,然后噌地一下突然起身,脚步有些虚浮地朝楼上去了。
南菀这下确定他是醉了:“小心点别摔着。”
—
这一年的电话,等南肆晕乎乎地上楼进阳台再坐在地上,下一年已经过了两三分钟。
屏幕上的语音来电显示依然在,一想就知道那头肯定是“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但南肆已经什么都想不了了。
大半瓶的红酒兑雪碧把他的神智搅得混乱不堪,胃里更是天翻地覆地牵着神经,他一下觉得热想扒衣服,一下又觉得骨头缝里都渗着冷意。
刚听到铃声的时候,他还记得自己是在做什么,可晃啊晃的上了楼,调整到一个舒服的姿势,再看等手机,却突然忘记了。
铃声还在响,却和他隔着一层,中间是不断撞着耳膜的心跳声。
南肆有些烦躁地明白了一件事——神经虚弱的时候听见的心跳声最大。
因为这个,他没有烦到挂电话,而是终于摁了接通,还很友好地对着那头说,“喂,你好。”
南肆并没有改温倦迟的备注,那个句号又太小,所以他反应不过来这是谁。
“……”
“喂?有事吗,你那好吵。”南肆嘟囔了句,听起来很想挂的样子。
“喝酒了?”
温倦迟站在一家会所的二楼平台外,身后是灯火辉煌的会客厅,温成夫妇俩正在和一堆西装革履却拖家带口的中年大叔举杯聊天。
吵是因为平台外的风很大。这里离市区远,周围只有隐隐绰绰的树影,看不见烟火,也听不见除夕夜喧嚣的人间。
偏僻得仿佛是另一个世界。
“没有。”南肆这句睁着眼说的瞎话倒清楚了些,只是说完就耗尽了力气似的往小圆桌上一趴,嘀咕道,“有事吗没事挂了的,我还要留力气等人呢。”
喝到不知道跟自己说话的是谁,到还记得要等人。温倦迟绷了一晚上的嘴角无声勾了下,恍惚间仿佛看见和听到了那个热闹的世界。
他找了个风小的位置靠着,轻笑一声问,“知道我是谁么?”
“不知道。”南肆眯着酸涩的眼道,“你打错了。”
“确定么?”温倦迟撚了撚回温的指尖,嗓音带笑地劝哄道,“要不再看看?”
“不。”南肆浑身像被抽了骨头似的,声音越说越小,“想睡觉。”
温倦迟温声道:“那就睡吧。”
南肆无意识哼了声:“人还没等到。”
温倦迟好笑又无奈说:“已经等到了,你忘了吗?”
“是吗?”在温倦迟看不到的地方南肆晃了晃脑袋,迷蒙的神情染上一丝疑惑,“刚刚好像是忘了什么,所以是这个吗?”
“对。”被忘了的温倦迟说,“你已经等到了,所以可以去好好睡觉了。”
“这样……”
南肆拖着越来越低的调,在温倦迟以为他已经要睡着了,正寻思要不要给南菀说一下的时候,突然喃喃道,“温倦迟,可以睡你房间吗?”
“认出我是谁了?”温倦迟拢了拢外套。
“……”
“去吧。”温倦迟最后道。
他没有挂电话,南肆就更想不起这事了。于是他听见南肆踉跄着起身的声音,似乎是弄到了什么东西,但没有被伤到,接着是走路、开门,倒在床上然后拉过被子,手机被摔在一边,但应该离他很近,温倦迟听见醉后有些急促的呼吸声。
所有这些声音在他脑海里构成一幅暖色调的画面,远胜身后虚伪的觥筹交错,也不输那未看见的烟火。
他沉溺其中,像落水者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也像在大风中抓住了一个牢固的支点。
直到身后响起脚步声。
温倦迟神情倏地一沉,眼角眉梢都泛起冷霜。趁人还没走近,他很轻地朝那头说了声晚安,然后不动声色挂了电话,转身冷冷道,“别过来。”
“你站这干什么!”温成压着怒火道,和在宴客厅里谈笑风生的模样全然不同。
是了,披着皮的人只会在黑暗下暴露。
温倦迟懒得搭理他,低头在手机上敲着什么。
温成火气瞬间抵达爆发的边缘,但宴会还有一会才结束,他只能一忍再忍,但仅限表情和音量,说的话都不是什么人话,“别忘了你过来是干什么。”
“呵。”温倦迟轻蔑地笑了声,拖着玩味的腔调说,“做什么……”
“来满足你和你上司的癖好?”
“还是来巩固你在公司的地位?”
“你……”温成火上来了就下意识反驳,但对上不远处温倦迟勾着抹狠厉的光的眼睛,他心里突然升起一股寒意,卡了下后才猛地提了提音量,重复着自温倦迟回来后一直说的一句话,“你只需要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两人在这对峙着,主要是温成试图维护他上位者的尊严,温倦迟跟没他这个人似的,给南肆发了几条消息后才擡起头,却是看向门口的人。
是宋迟柔,他那位总是“生病”的母亲。
而温倦迟对于她作为一名母亲的记忆,早已模糊在了许多年以前。现在在他面前的,以及他印象里的,是同一个。
一个和温成差不多,也永远站在他那边的人。
这会儿宴会是真快要结束了,毕竟都转了钟,拖家带口也不好拖到大年初一。宋迟柔发现温成不见了好一会,刚好他们公司总裁在找,便赶紧出来寻人。
温倦迟站在角落黑暗里,她望不见,只看到温成一个人站在那不知做什么。她喊了好几声,温成才从愤怒里回过神,朝着那一片黑里喊,“进来!”
有他这一声,宋迟柔才知道角落里站着温倦迟。她对这个儿子的感情不复杂,就是没什么感情,只是偶尔对上他的眼睛时,会短暂地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些惭愧,但这些都无伤大雅。
只是这次她确实不怎么赞成温成的做法,他们已经成功了,习惯她听他的了,温成已经听不进去她的话了。
知道温倦迟在,宋迟柔接下来的话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些说不出口,她朝温成做了个“快进去”的手势,嘴上对温倦迟道,“外面风大,快进去吧小——”
“别这么叫我。”预感到她要喊什么,温倦迟先一步冷声制止了她,“不需要。”
宋迟柔被打断还是有些尴尬,温成还没走,见状不耐烦地说了句“你管他干什么”,然后拉着宋迟柔往里去了。
在快要进门的时候,温倦迟看见两人脸上挂了笑,拽着的手也挽了起来。
只一眼,他视线便落回到手机屏幕上。
摁亮后,是他刚才发的消息。
。:可能你没听到,晚安。
。:等过几天,我们见面吧。
。:突然想到一个位置,想带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