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梦(2/2)
“……”温倦迟收起手机,在老白的催命下略微迟疑地伸手。
指尖传来冰凉的触感,接着是玻璃门滑动的声音,那瞬间他沉黑的眸子里露出一丝讶异,像是在意外这门居然没锁。
入目是一片光亮。
白色的窗帘遮不住,窗户都关着,也没有风。
阳台很小,但东西却多,一边是柜子,一边是小书架,每一层都摆着书。中间地上铺着毯子,有个台灯躺在小圆桌旁,脑袋已经大于九十度弯折,却还坚强地亮着,应该就是刚刚那个声音的源头。单人沙发很小,所以从温倦迟这个角度,可以清晰地看到窝在里面的人。
本着非礼勿视的原则,他的视线除了一开始的无意一扫,便再也没停留在这方小空间里的任何一个地方,而是直直落向南肆。
南肆个子在同龄人间算得上高,窝在小小的沙发里让人看着都觉得憋屈。身上的毯子一半滑落在地,偏偏这人还穿着短袖短裤,白皙的皮肤暴露在裹着些许冷意的空气里,让睡梦里的人无意识把自己抱紧了些。
南肆在睡觉。
他的任务已经完成了,现在只需要告诉老白人在家,顺便请个假,他也可以去睡觉了。
这么想着,困意还真涌了上来。离开学也过了两三个月,他现在失眠没最初那么严重,但也没彻底解决,而是逐渐失出了一个规律。
平均深夜一点。
最晚深夜两点。
那些黑暗中积攒的倦意,在白天的某些时候,总会没由来的泛起。
就像现在这样。
可能是面前有个人正在睡觉吧。
温倦迟退后一步,正准备离开,目光却不知为何再次滑过那个骨折的台灯,随即他心里突然有些不好的预感。
鬼使神差得,他松开扶着玻璃门的手,敛眸不知想了些什么,半晌还是走上前去。
南肆睡得并不安稳。
昨天下午回去时他心血来潮沿着学校外围的一条小路出的校。那路掩在小树林里,平日没什么人,只在黑灯瞎火时会有小情侣会来。
这个季节路上全是落叶,踩上去,沙沙声很有意思,但主干道每日都有人清扫,所以他中途突然绕了个路,意外是他在那条路上发现了一只受伤的猫。
学校里有猫,他之前见过也喂过,但对这只却没什么印象。发现它的时候,它窝在一堆黄色杏叶里,橘色的毛和周围高度融合,要不是听见叫声,他就径直走过去了。
那叫声很虚弱,他走过去,它居然也不跑,只是叫声凶了些,眼睛紧紧盯着他。
“你跑不了吗?”南肆迈出一步。
“喵。”叫得更凶了。
“腿受伤了?”又是一步。
“喵。”猫原地往后仰。
“我见过你吗?”
“喵。”猫急了,但只能干着急。
南肆看得好笑,蹲下来,试探地伸出手:“我帮你看看,你别抓我哦。”
他现在金钱来源定时还有限,打狂犬疫苗他心疼。
“喵。”猫抗议,想要扑腾,却被南肆一手按住脑袋,就这样它还不服,后爪努力地在那蹬,可南肆手都挠上它下巴了,前面爪子还是一动不动。
“爪子吗?”南肆摸了摸它的头。
“喵。”猫稍微不那么凶了。
南肆松开小橘猫的脑袋,食指勾着它下巴微微往上擡,另只手去检查它的腿。
看不出来,但应该是受伤了,不然就该挠他了。
“我带你去诊所,你别闹好吗?”南肆和小橘猫商量。
“喵。”
小橘猫像是听懂了似的,任由南肆将它抱起,担心二次伤害,他把爪子半搭在手臂上:“别伸爪。”
附近没有宠物诊所,抱着猫好像也上不了公交车,南肆走出学校时擡头看了眼有些黯淡的天色,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可能赶不在天黑前回家了。
那一瞬间他听见了陡然加快的心跳声。
然后他低头看了看一直没再吭声的小橘猫,叹气似的:“可能是老天让我遇见你吧。”
南肆打了车,他记得回家路上有一家,便让司机大叔去了那。送到诊所后,医生检查是骨折,不算重,需要打些抗生素加外固定。
“这是你养的吗?”女医生见他穿着校服,便问了句。
“不是。”南肆从外面越发黑的天色收回视线,喉咙一滚说,“捡的。”
“这样。”女医生笑了笑,“你想养吗?如果不方便的话,我们这有专门的流浪猫收治收养,你可以放心。”
“养?”南肆听着这话,朝玻璃里看了眼正在被固定爪子的小橘猫。它这辈子大概都没见过这阵仗,澄黄的眼睛圆睁着,一副敢怒不敢”喵”的样子。
他从小就有养猫的想法,但那时候他自己都自顾不暇,长大了又有学业,便一直只是想想。
越来越黑的天仿佛在催着他做决定,他望着它,不知想到什么,都忘了自己方才还有些心疼打疫苗的钱:“我养吧。但是最近可能没什么时间,能先拜托你们暂时看管一下吗?”
“当然可以。我们会给它打疫苗之类的。”女医生笑着,她年纪也不比南肆大几岁,从这位男生一进来开始就不住地瞟,见他这么爱护小猫咪,心里更喜欢了,“加个微信吗,以后好联系,我可以拍他的照片给你看。”
“谢谢啊。”南肆掏出手机,等人扫了码,问,“多少钱?”
“八百。”旁边一位男生越过女医生,指着桌上的二维码说,“扫这,微信支付宝都可以。”
“好。”南肆扫完码,余光里街上的已经亮了起来,门外有车在按喇叭,应该是他叫的车到了,“那就麻烦你们了,我先走了。”
“欢迎下次再来。”女医生扒拉开突然冒出来的男生,目送南肆离开。
“见色忘夫。”男生瘪着嘴。
“滚滚滚。”女医生不看他,“我这叫善于发现美。”
两人在这插诨打岔,浑然没注意这位帅哥有些不对劲。
南肆在发抖。
方才在店里还好,这会出来了,就更克制不住,到最后连声音都是抖的:“师傅……麻烦开快点。”
“小伙砸,这是老城区,开不快哒。”师傅操着口本地方言。
“……那麻烦能快点就快点。”南肆抿着唇,视线一错不错投向街边的亮光里。
“好吧好吧。”师傅看这孩子神色不对,还是应下了。
车驶入偏窄的老街这个点人多,像那种没红绿灯的小路口,总容易堵着。师傅用了他在这片开车这么多年的经验,努力尽快将这位小伙子送到目的地,但到了目的地在的那条街的路口,算是彻底堵住了。
附近是居民区,这种小街很少走车,这会被左边一个小摊右边一个小贩各挡住点,人再从中间一走,根本进不去。
“小伙子,只能到这了,就剩一点路,往里走就是了。”师傅靠边停下车。
“……嗯。”南肆像是刚从什么梦魇中回神,他望着外面,热闹的人群稍稍缓解了些恐惧,但他还是没动,直到师傅再喊时,他才戴上帽子下了车。
有人欢笑着从旁边经过,大爷大妈吆喝的声音隔着耳机还是清晰地传进耳朵。
这么久以来他第一次走在夜晚,喉咙发紧,像是被无形的手扼住,心脏更是狂跳不止,砰砰声盖过一切。
拐弯了怎么办?
那条路更黑,也更安静。
南肆在混乱中想,然后越想越乱。
最后是怎么回到家的,南肆不知道。
只记得平日短短的一段路变得格外长,耳边都是杂音,昏黄的路灯光朦胧一切,仿佛永远走不到头。
回来后他直奔阳台,情急下甚至忘了反锁门,翻出台灯放在桌上后,他颤抖着窝进沙发,扯过搭着的毯子,就这么坐了一夜,后来困得眼睛发红,他拿出那天找出来但因为一个插曲没吃的安眠药,服下两颗后,意识就彻底不清醒了。
那之后便又是混乱、颠倒。
一个女人的身影被黑雾遮着,声音却清晰而尖锐。
但他听不清内容,只是本能地想反抗,最后好像被关了起来。
周围都是黑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