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春日(2/2)
【来梵高花园。】
江噬垂眸,大概知道是什么事了。
她打开衣柜,换上之前买的鹅黄色向日葵连衣裙,把一摞纸放在自己的斜挎包里,下楼骑上自行车穿街过巷来到了梵高花园。
沐娴正等在门外,一边等她一边写着数学作业:“来啦。”
“嗯。”江噬停好自行车:“人呢。”
沐娴收起作业:“里面。”
江噬和沐娴走进花店里,门上的摇铃发出脆响。
梵高花园已经挂上了歇业的牌子,花容月也不在店内,屋里只有潘梁燕瑟瑟发抖站在角落。
江噬看着潘梁燕,心里还是有恨,但已经没有当初那么浓烈。
潘梁燕见到江噬,开始语无伦次:“江噬……对不起江噬,对不起,我,我——”
“行了潘梁燕,我们的事到此为止。”江噬从包里抽出一叠纸递给她:“滚。”
潘梁燕大概也没想到会这么干净利落,微微一愣后颤抖着手接过那叠纸,那叠纸正是她这段时间所经历过的,也是江噬曾经经历过的一切。
潘梁燕擡头看看江噬,再看看事不关己补口红的沐娴,当机立断转头离开梵高花园有多远滚多远。
“不是。”潘梁燕走后沐娴才开口问:“你就这么放过她了?”
江噬沉默片刻才合上眼睑道:“你不懂。”
“嗯?”
“被霸凌后从来没有真正的放过。”江噬懒懒拂过耳边碎发:“就算不在被拳打脚踢也会忧心忡忡,会因为别人的一个眼神而自我怀疑,会因为别人一个无意的动作而应激,会害怕和别人肢体接触,害怕人多的地方,害怕被人注视。”
“你知道在明明应该高兴的时候,想起过去被人欺负时的记忆是什么感觉吗吗?”
“你知道整夜整夜做噩梦,重复睡着又惊醒,或者沉浸在梦魇里是什么感觉吗?”
“你知道每天一觉醒来,心脏几乎死过一次,需要心肺复苏是什么感觉吗?”
“被霸凌就像是经历了一场大病,后遗症永远不会放过她。”
沐娴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看着江噬,很想问一句:你口中的她,说的是潘梁燕,还是你自己呢?
但她最后什么都没问,心中给了自己答案:或许都有吧。
“江噬。”沐娴忽然笑道:“你知道梵高的那幅画吗?”
江噬歪头:“星月夜?”
沐娴摇头:“向日葵。”
“你知道向日葵的寓意是什么吗?”沐娴又问。
江噬:“什么?”
“怀着感激之心对待家人,怀着善良之心对待他人,怀着坦诚之心对待朋友,怀着赤诚之心对待工作,怀着感恩之心对待生活。”沐娴像是与朋友夜聊一般推心置腹:“这句话很适合你。”
“江噬,我觉得你做的已经够多了,在接受世界恶意的洗礼过后,还能对这个世界释放善意,已经够了。”
江噬看着沐娴,半晌才说了句:“谢谢。”
突然,从她的包里传来一阵手机铃。
江噬包里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来电,是秦不渡,算算时间他的补习的确已经结束了。
“再见。”江噬和沐娴道完别走出梵高花园,接通了秦不渡的电话:“喂,秦不渡。”
电话那头的秦不渡喘着气,说:“阿噬,我给你发个地址,过来找我。”
江噬挑眉看了一眼他发来的消息。
是安家老宅的地址。
秦不渡最近有和秦家、安家的人联系,她是知道的,但是叫她去安家老宅干什么?见他的外婆吗?用不着吧?
虽然这样想着,但江噬还是去了。
安家老宅在偏北郊的区域,现在已经没有人住了。
安老先生离世,安老夫人在见过一面秦不渡,把安家老宅交给他以后,就去乡下老家养老了,所以这名义上的安家老宅已经是秦不渡的了。
江家老宅后基本上是荒废的实验田和花园,江噬根据秦不渡的指引往一个玻璃花房走。
江噬走过鹅卵石小径,站在玻璃花房前。
“到了阿噬,打开它吧。”
这玻璃花房用的是毛玻璃,江噬看不清里面的景象,只能看见花房里墨绿色和明黄色的模糊色块。
在拉开玻璃门的那一瞬间。
呼——
湿润的风扑在她的脸上。
明黄色的菜粉蝶冲出玻璃花房,冲出束缚的蝴蝶越飞越高,翅膀带起的风随时可以引起一场风暴,玻璃花房也终于露出全貌——是向日葵。
成片成片的向日葵,以及在花间流连的蝴蝶。
这是秦不渡准备了两个月的,独属于江噬的惊喜。
“你送了我江南的春日,那我便送你京城的春日。”电话里秦不渡的声音与花房里的声音重合:
“我要你永远明媚。”
秦不渡站在向日葵花坊中间看着她,脸上挂着温柔的笑。
两个人遥遥相望,只一眼便是一生。
这是一场盛大的洗礼,荒原里开出向日葵,毒蛇从蛛丝中破茧成蝶,明黄色的蝴蝶冲破她的胸膛。
她于恨中浴火重生,又在爱里破茧成蝶。
江噬,从今往后,你要向阳盛开,你要冲破桎梏,你要摆脱那特么的狗屎一样的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