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火涅槃(2/2)
傅辛寒不顾手臂上的疼痛抱住江噬,混乱间亲吻她烧焦的发:“没关系,她们不在了,没关系,你咬吧……”
“阿寒,潘梁燕为什么知道我小学的外号?”江噬还是问出来了。
傅辛寒说:“我不知道。”
“……”江噬沉默了很久:“好,我信你。”
是不是挺可笑的?她知道真相,他还要说谎,她却眼盲心瞎陪着他一起演戏。
傅辛寒把黑灰配色的校服外套包在江噬头上,打算走小路去食堂,小路沿着学校白色的围墙,路上还有很多堆积起来的杂物。
江噬走在傅辛寒和一堆摞起来的青砖黛瓦后面,浑身裹着黑灰配色的校服,花容月一时看不见她,于是问:“阿噬呢!”
听到自己的名字,江噬看见自己再看看灰绿色和声带色的青砖黛瓦,也猜到了是怎么回事,木着脸重复她说的话:“阿噬呢。”
傅辛寒以为她们在开玩笑,也附和道:“对呀,阿噬呢。”
花容月被自己给蠢笑了,傅辛寒也被逗笑了。
江噬也想笑,可是她却不受控制地说了一句:“阿噬丢了。”
忽然,笑声静止。
花容月挥开傅辛寒,一把抱住她:“阿噬没丢!”
“我想回家……”江噬哭着问:“我们回江南老家吧,我想外婆了,我想花婶婶和齐阿姨了,我不想上学了……”
花容月刚想说“好”,傅辛寒却下意识反驳:“不行!”
下一秒,傅辛寒好像也发现自己说错话了,撇开头:“阿噬,你从出生就能得到这些,但是我们不能。”
“傅辛寒你闭嘴!”花容月捂住江噬的耳朵。
“如果我们失去了这个机会,以后我们只能延续父母那样守着田过一辈子的日子,你想吗?”傅辛寒问。
“况且……”傅辛寒低头,看不清神色:“不至于吧。”
江噬很想让他看看自己的头发和身上的伤,质问他什么叫:不至于吧。
但是她什么也说不出来。
放弃一段延续十几年的感情是很痛苦的,不管是友情还是暗恋。
江噬转身逃离。
“阿噬!”
花容月喊她她也不应。
不能这样下去了,这样下去总得死一个人,但是就算是要死也绝对不能是阿月。
她希望把事情闹大,就算不能扳倒潘梁燕,至少也能让她忌惮,至少也能让阿月好好的。
她回到寝室,拿了张书信纸,跪在床铺前写遗书,边写边失声喃喃:“对不起……”
【致父母:
岁聿云暮,敬颂冬绥。
请原谅我的冒昧,我知道我现在的行为也许会为你们带来困扰,但是我真的忍不下去了。
从初一开始我就被同班同学潘梁燕带头霸凌,其手段包括但不限于扇巴掌、拍裸照、录不雅视频、拳打脚踢、拿针扎隐秘部位、让我吃他们吐过口水的剩饭剩菜。
我尝试过告老师,但是老师不作为。我尝试向你们求助,可是得到的结果并不理想。
如果我活着得不到解脱,那么我希望在我死后阿月能得到解脱。
谁都不想死,但是我真的撑不下去了,很抱歉以这样的方式逼迫你们为我主持公道,但请你们能遵守约定让阿月和阿寒好好读书。
祝:
万事顺遂。】
这份遗书工整得不像是笼中困兽的一份遗书,没有困兽的嘶吼与不甘,到更像是一份没有署名的家书。
她也不知道她当时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写下了这份公事公办的遗书,她只知道当时是冬天,她明明感觉寒冷,却又在写遗书的时候被心里和眼眶的热意灼伤,忍不住在安静的寝室里哭出声。
她的脑子混乱,一会儿想割腕会不会疼很久啊;一会儿想跳楼好像要过15秒才能彻底死去,粉身碎骨的15秒应该挺痛苦吧;一会儿想那样太难看了;一会儿想为什么为此付出生命的人要是我?
江噬不知道她当时到底下了多大的决心,她把湿透了的冬季校服换下,套了一件秋季校服,口袋里揣着遗书就从后门翻墙出了学校。
江家离学校很远,江噬拦了辆计程车,把左手腕上的银镯子摘下来,说:“我身上没钱,这个镯子先押在你这,可以吗?”
计程车司机皱起眉,但是在听到江噬报了一个富人区地址以后,脸上立马堆起讪笑:“可以可以,当然可以。”
京城的冬天是很冷的,夜晚可以冻死人,江噬下车以后打了个寒战,对计程车里的司机说:“你明天早上可以来和我的父母要车费。”
司机虽说有些不高兴,但还是应下了。
夜晚是一片几乎要腐烂的黑,天上连一颗星子都没有。
江噬一步一步走到江家别墅门口,坐在门口,怀里抱着遗书。
江家有陈侍妆设下的门禁,除非特殊情况否则八点之后就不准出门,不出意外的话他们只能在第二天早上看见江噬被冻僵的尸体了。
她已经被冻糊涂了,脸上泛着不自然的潮红,眼皮沉沉地睁不开,慢慢的她感觉身上开始发热。
鼻尖一凉。
她勉强地把眼睛睁开一条细缝。
下雪了,有一片雪花落在了她的鼻尖上被融化成晶莹的水珠。
她忽然想到京城的前一个寒假,她和阿月阿寒一起去看社戏,她特地找了一条视野极佳的画舫。
花容月把一个冬枣喂到她嘴边,她顺嘴就吃了,傅辛寒又把手伸到她面前,她就顺嘴把枣核吐到了他手上。
台上身着华服带着夸张面具的老旦咿咿呀呀地唱着戏词……
那天晚上看戏看得太晚,江噬困得走不动路,是傅辛寒背着她走回家,花容月在一旁举着社戏上卖的花灯,回家的时候外婆还在门口等她。
江噬眼角忽然流下两行热泪,她突然不想死了。
她想结束的是霸凌者带来的痛苦,而不是她本应该光明灿烂的人生。
回忆可能是人的求生意识作祟,直接按住江噬的命门,她后悔了,她想挣扎,但是肢体已经被冻僵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雪埋没。
意识被抽离前,她最后的想法是:
我没错,为什么死的人要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