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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思曲(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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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支不凋的梨花簪,随着青色束发绸带一并甩了出去。

弃偿年面色波澜不惊,擡眸与房顶上赵无澜对上视线时,见他有种得意的哂笑,坐姿不规整也罢了,还歪着头撑着脸。

“……”

弃偿年没有去捡梨花簪,只是去寻找玉门关,不过碍于颜色与花草过于一致,一时半会儿也寻不见。

赵无澜把酒一饮而尽,踩着沧澜生拂衣落地,抱臂:

“呦……一月不见,别来无恙。”

“这儿人如何都走光了,你还不走?”

弃偿年不理会,前方下坡处,倒是有东西因月色而熠熠,他兀自小心,手指好不容易抓住玉门关的时候,脚一踩,猝不及防飞来一颗南海雪珠!

“嘁。”

赵无澜并不打算施以援手,嗤一声,挥挥袖擡脚走人。

弃偿年……在跌落滚坡的一瞬间,抓住了赵无澜脚踝,将其一同拉了下来。

在混乱中滚下矮坡时,已经分不清是本能还是有意,他们抱在一起,赵无澜咬咬牙,还是选择了护住怀里的人,直到滚落在

石头磕碰头颅,赵无澜难免嘶一声闭上眼,弃偿年眉心碰在他唇边,愣了下,之后很快直起身子,然而,就在那恍惚的一刹那,重新被赵无澜拉了下去,撑着手臂欺压在身下。

视线蓦然交错,将彼此的情绪各收眼底。

——这草坑里居然有萤火虫。成群的萤火虫。和着那些缀满平原的花,风载月色,长夜微醺。

“是你骗我来这里……一句话还没跟我说,就想走了吗?!”

赵无澜的手指攥起来,隐忍许久的情绪化作一拳,猛地打在弃偿年耳边,他眼睛黑沉且亮,眼底微微泛红,话毕,深深皱眉闭眼,泪水却像断了线一样落在对方面颊上。

弃偿年止住想给他抹眼泪的冲动,攥紧袖子,慢慢望进赵无澜眼睛,说:“既如此,好……今夜,我与你,做个了断。”

“了断……了断……”赵无澜恨不得把人咬死,他抑制这种想法,扬袖子抹干净脸,从人身上起来。

弃偿年面不改色,早看见他手指上熟悉的戒指,淡然:“老地方。”

赵无澜也不看对方,将手递过去,弃偿年抓了一下他套着指环的手指,转圜院很快显现在眼前,自动为主人敞开了院门。

赵无澜不再往堂屋里边走,直截了当,拦在门槛:“你想怎么了断?”

弃偿年反将:“我说的没用。你定。”

赵无澜死盯着他那执拗的神色,半晌一声冷笑,眉目阴沉:“好。”

他说罢,转身提来一坛酒,拎到可供对坐的矮榻上,要求掷地有声:

“喝。”

“两斤的梨花白,一盏茶的时间,喝光就算你赢。”

“……”

弃偿年几乎不碰酒,他站在那坛子梨花白前边,犹豫半晌,指尖刚触碰到启封的绳子,就立刻收了回来:

“等等,我……要拿个杯子……碗。”

赵无澜抱臂,视若无睹,恍若未闻,计时的茶早就摆在那里等冷却了。

弃偿年难得脸色不好,去厨屋拿了碗就来,然而敏锐注意到,窗下那丛青色花没了,想必是被赵无澜连根拔了。

……

弃偿年历经艰难险阻地忍受酒的味道,终于喝掉三碗时,姓赵的已经在对面倚着睡了。

——赵无澜自然没睡,他闭着眼放松情绪,一边还留意着对方动作幅度,呼吸节奏。

他清晰捕捉到,弃偿年喘声渐沉,向来有条不紊且沉静的举止也变得拖沓、混乱……

三。

二。

一。

青色长袖拂过,陶土碗落地击碎,弃偿年猛地扶住桌角,用力的指节赫然泛红,烧沸的感觉绵绵密密攀爬到全身——药效到了。

赵无澜依旧好整以暇地坐在对面,等着弃偿年开口求他。

“赵……你给我下药?”

桌案上茶已凉,弃偿年难受至极,抱着自己的胳膊,含糊不清地问他,又红着眼狠咬自己手腕,颤抖着缩在榻下一角。

赵无澜不再袖手旁观,走到弃偿年跟前,矮下身子,蹲在他脚边,眉间戾气犹存,然止不住言笑晏晏:“不仅是酒,还加了许多、许多、许多、富含木元素的草药,更有窗户底下那一丛春愁花。”

“大量木元素和春愁花,你知道它们混在一起会怎样。”

他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被弃偿年抓着领子,发狠咬在了喉结。

赵无澜忍着痛,还不等他去捏弃偿年后颈,反倒后者不再发疯,眼泪随着撕心裂肺的烧灼感纷涌而下:“解药!”

“没有!”

弃偿年:“我死都不——”

“那你就听好了!就是我死了骨头化成灰了你都别想死!”

对方态度越强硬,征服欲就越是猛烈。

弃偿年撑着胳膊站起来,赵无澜就把人逼至墙角,扼手在桌柜,扳起弃偿年的脸,带着征伐之意,不由分说,狠狠将嘴唇压了上去。然而弃偿年不肯就范,只想躲避赵无澜攻势。

赵无澜吻的不自在,与弃偿年额头相抵,短暂分开双唇。他将人推按墙上,圈在狭窄的空间,才复又颔首深吻,大抵元素相生,唯觉上瘾。弃偿年被压坐在桌柜上,背靠墙壁,无力承受愈发汹涌的缠吻,窒息的压迫感让他只想逃开。

赵无澜见好暂松,捧脸舔了弃偿年唇内侧,拽开衣襟,在人雪白柔软的颈侧又亲又咬。

醉冷温柔的白梨香逸散开来,深入肌理,沁入心脾。赵无澜低垂视线,弃偿年脸色比平日多了许多活气,黑沉眼眸流转着剪不断的春色,还兀自梨花落雨。

本能欲念攀升,弃偿年不再对他挣扎抵抗,赵无澜指尖缠着人身后衣带,不由分说过肩抱他进了房中。

……

水生木,木生火——窗外冷风骤雪,房中水火翻覆。

扯掉的衣衫与软枕滚落,木制床榻咯吱摇晃,旁边茶盏杯具皆被打翻在地。

弃偿年昏过去两次又被痛醒,他被赵无澜弄得毫无招架之力,间歇怎么哭喊都没用,整个人溃不成军。

……几近凌晨,赵无澜才带人梳洗干净,给弃偿年套上浅薄内衫,还换了床褥。然而他嗅着自后半夜起就氤氲在房中的浓厚梨花香,竟然毫无睡意,反而在人榻边守着写东西。

落墨足足十页纸,收尾时,赵无澜还在反复检查有无疏漏。

待他终于有些满意停笔时,窗外天色已然破晓。

离弃偿年正常醒的时间有些近了……赵无澜干脆不睡了,在已经荒无人烟的春雪平原找不到什么店子,自己上手先做些羹汤。

一个时辰之后,鸟雀的声音透过纱窗,日光和煦,房中的人缓缓睁开眼睛。

弃偿年撑腰欲起,抿唇蹙眉,着实艰难得难堪。

赵无澜进来的巧,放下茶汤,有眼力见儿地先去伸手扶他。

弃偿年从床榻上坐起,冗长黑发自肩头铺陈而下,除面上烧红还未褪去,还有显眼的痕迹布在颈间,赵无澜对他问东问西都恍若未闻,只是听罢,一并扯了下嘴角。

视线相对,仔细端详,赵无澜倒是一副眉眼半垂的样子,愈显得纯良无害。

弃偿年轻轻擡手。

“——!”

一声清亮的巴掌声扇得那人霎时清醒,赵无澜当即嘴角就冒了血,狠狠往旁边桌角一撞。

热羹汤洒碎一地,连着写的十页纸于眼前纷飞,被地上的汤水浸湿、作废。

弃偿年眼睛都不曾眨一下,看着赵无澜,哑而涩的声音,甚至不愿跟他多说一句:

“一。”

“现在,离开。你的孩子,我不会留。”

二。

“不走,留下。整个水叁陆,包括你娘——”

弃偿年擡眸,眼底惨红,攥紧了那一床被褥,声音陡然降调变冷:

“活不到今年立春。”

卷七·水生木·经年沧生·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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