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秋雪(2/2)
赵沧生眯起眼,不自觉被墙边一丛春愁花惹起歹意,心说,对,尝年是时候该跟我姓赵了!!
思及此,一颗不知道哪里来的沙包,蓦地甩到赵大神医的脸上。
……
九月末,一阵悠扬的笛声和着渐生鸟语,在旭日漫洒的草木之地宛转迂回。
弃偿年方醒,披衣起身梳洗罢,踏出门槛就看见合欢树下坐着吹笛的青年。
玉色流转于盈盈日光下,红穗子拂绕在那人修长指间,恰似世俗里红尘安稳。
听闻脚步,笛声戛然而止,青年遥遥招手,见人就笑:“年年,快到我这里来。”
弃偿年觉得这人真是奇妙,这么多年过去,赵无澜一真心笑,就还是十几岁的样子。
他徐徐迈步过去,赵无澜早早张开手臂,待人走近了,就一把收进怀里。
弃偿年低垂下眼,看着眼前这人,手搭在他肩上,随意抚去落叶:“赵无澜,你这些都什么时候学的。”
赵无澜仰脸笑着得意,一边手去绕弃偿年及腰的长发,说:“什么叫学,我这是天赋,天赋,懂不懂?”
弃偿年点点头,就向后扒开赵无澜不安分的手,神情也略显疏离,大抵是看着温柔的缘故:“这个笛子,我怎么瞧着有些像玉门关?”
赵无澜把笛子在他眼前晃几下,哼哼道:“就是玉门关,当初你用它把我打残在地,我可是印象深刻……对啊,今年春天,在那辆行入隐世里的牛车上,你当时没认出我来?”
弃偿年回应得不慢,但却是摇摇头:“我记不清了。”
“不过既然落到你手里,那就是你的了。”
赵无澜难得轻轻朝他皱眉,手一扯,把人的头发拉散,又从小凳子上起身,让弃偿年坐在阴凉地儿,给人重新梳。簪子绕几圈就成了半个丸子头,留着的长发还是散在腰间。
“挽的头发低点儿倚着就舒服了,以后我都给你梳。”赵无澜又晃到弃偿年眼前,给他捋一捋额前碎发。清晨的日光透过秋初未褪的花叶,洒落碎银于二人身上。
“以后……以后。”弃偿年斟酌着这个词语,疏淡的眉眼,忽而垂眸生笑。
赵无澜看见他笑,心里就漾开了。此时微风拂过,更使涟漪一圈圈泛滥,爱意油然而生,他知情难自禁,于是倾身靠近。弃偿年垂眸,在人吻上来的前一秒,忽然擡手按住他肩膀,说:
“赵沧生,你带我去西岭里吧。”
赵无澜跟他呼吸近在咫尺,鼻尖相抵,看人的眼神都变得迷离,心思燥热混乱中,昭示与生俱来的真心:“年年,不管你说什么,我都答应。”
弃偿年按赵无澜肩膀的手松了松。他擡眸,转而又抓了下肩上那块布料,然而下一刻仰脸,难得主动一回。
柔软的嘴唇一触即分,浅尝辄止,赵无澜还没回应呢,弃偿年就撤退欲离——自然是被前者摁住了:
“……我等了那么多年,你就这么糊弄我?”
赵无澜看他的眼神露骨又含蓄,果真,不等弃偿年辩驳,他就重新捏着人后颈,放低重心恶狠狠亲了回去。
他给的吻一寸寸地进攻,深入唇齿牙关,厮缠舌尖。气息相染,呼吸顿乱。赵无澜半眯着,眼见弃偿年面色愈发红,除了脸上,耳朵,甚至颈子都变成鲜活的桃花红色。
或是察觉到对方浑身都僵,甚至紧绷着微有战栗之意,赵无澜慢慢摸索下去,忽然上手在弃偿年腰侧沉沉掐了一把,后者吃痛懈力,牙齿蓦地磕在赵无澜下嘴唇。
赵无澜嘴上见血,又重重亲了一下才肯跟人分开,低下眉头,反而有心思调笑:“你再不喘几声,就要昏过去了。”
弃偿年被人亲得脑子只剩空白,隔老半天才给点儿反应,脸上红色慢慢褪去,长睫毛湿了一双,眼睛里倒是愈发透亮,他缓缓团起手指,擦了嘴,当即不留情捶在赵无澜半边脸上,从树下凳子站起来扯衣服走人。
赵无澜也不躲,就笑,长跪起身时眼一黑,但没两下就稳了,追着抱着他的小宝贝儿,搂上人的肩膀,说:“窗含西岭千秋雪……赵无澜爱尝年爱尝年,特别特别爱尝年!”
——就算是迟来四年的回答吧,让身不由己的误会的往事,彻底随数不尽的携手余生翻页。
风声渐息,邻里人家晨时炊烟渐起。
树影婆娑,光如碎银洒落,弃偿年在那时偏过头。
他擡眼,眼尾却一片薄红,扬起袖子抹过,顺而指向看过去的方向。
赵无澜愣了一下,搂着弃偿年肩膀,缓缓仰头,随其远望。就在那时,弃偿年轻咬下唇,许久后再开口时,鼻尖酸涩,声音恰如玉碎冰哭,冰哭玉碎:
“赵沧生,混蛋,你看啊……西岭里,就在那边。”
然而——
他眼中的长山未得白头,融化的川流也会自高地而下逝,从此一去不返。
最终,只怕是……西岭难解人意,无雪共度千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