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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问天(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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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沉慕秀垂眸,看笑靥子一身新衣,金绣银纱的,而自己依然潦倒穷途,籍籍无名。他默然捏紧衣袖,启唇,然而半天都没能说出话来。

“……我叫阿笑!你个家伙不会忘了吧!”

笑靥子拉起风沉慕秀的腕子,这下才进院子里去,风风火火地坐在小马扎上,拉着人坐在旁边。他看见满地的木雕宫阙,想起一茬,问:

“你去金壹陆应试结果怎么样啊?”

“不怎么……他们不要我的设计。”

笑靥子看风沉慕秀神情,就知结果如此。然而,他还是会选择两肋插刀义愤填膺:“那是他们没眼光!你别难过了!”

“凤凰被他娘圈禁府中,小老头不知道在哪里逍遥快活。人都走光了,转圜院好冷清……你一个人待了几个月,是不是很孤单?”

风沉慕秀不说话,笑靥子就兀自滔滔:

“你不说话一定是太久没人陪你说话了,我一忙完就赶回来找你了哎……你吃饭了吗,你今天都做了什么,有没有出去摆摊……”

风沉慕秀抿唇,转头看着他,诚实却道:“你可以在中陆中心地带买座院子。往郊野跑,怕你不方便。”

笑靥子打住话音,忽然沉默,而后道:

“你是我的朋友,我的朋友都在这里,中陆中心有什么好的?”

“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我在你眼里,难道是那种爱慕虚荣,翻脸不认人的无情之辈吗?”

风沉慕秀愣了会,才说:“我不会这样想。”

“——阿笑也绝对不是。”

……

同年,冬雪初至时。

风沉慕秀去街上买些过年年货,还随身带着当初被金壹陆陆主拒绝的手稿,自那时便思索哪里不足。

傍晚,他回郊野转圜院,行至巷中,却见一伙五大三粗的汉子围着一个姑娘,作绑架勒索状。

“她就是金壹陆陆主最疼爱的女儿,把她绑了,可得赚大发!”

歹徒合伙,麻袋麻绳,那少女惊慌恐惧,眼眶泪水打转。

眼见劫匪动手脚,下一秒却有人从背后冲来,竟然不借助任何工具,单凭俊秀身法,就将那几个匪徒打得落花流水。

少女机敏,松脱麻绳后,取下金簪舒袖一甩,簪上花映在几个恶人脖子上,天涯海角也逃不掉:

“赶尸人很快就会取你们性命了!”

风沉慕秀躬身捡起自己买的东西,少女满怀感激地走至一旁帮忙。

“谢谢,我自己……”

“你叫风沉慕秀吗?”

他的设计稿飘到地上,少女捡起来看了一遍,上面有姓名落款。

风沉慕秀见此少女衣着华贵,眉心金色花钿,镶金缀玉,才觉遇上的并非凡人。

少女又翻过那几张设计图,再擡眼时,眼中便流露出钦慕:

“我叫李金秋……那个,你的设计,我其实很喜欢!”

“当时擢选设计图时,我就在爹爹旁边。我一开始就欣赏你的,但是爹爹说另一张更加奢侈富贵,说这样的宫殿金银财宝耗资巨大,火肆陆必然比不来,最终才定了那张庸俗又纸醉金迷的图纸。”

风沉慕秀不知道说什么,因此不说。

李金秋看这人性格内敛,眉目温沉,好感顿生。

“总之,今天谢谢你了。”

“我看你还在原先图纸上勾画修改……恰好,金壹陆的宫殿尚未开工,不如你改完了,过年后约个时间给我吧。我一定会劝服爹爹的!”

少女娉婷袅娜,千宠万娇于一身,小家碧玉却落落大方。

风沉慕秀也未曾料想,出山仅两年之困,就给他机会夙愿得偿。

……

南山五百零五年,辉金洒月宫落成,李金秋继位金壹陆陆主。

岁月并没有在当年少女身上留下痕迹,李金秋成为陆主时,依然青涩华娇。

继任大典结束,她就褪下繁杂的金饰锦袍,提着裙角,穿过花影疏叶。

那天阳光灿烂,春色徜徉,少女的影子却在偌大宫殿的长亭曲廊下徘徊慌张。

终于,她看见妆红堂之外,风沉慕秀的衣角映过朱色高墙。

“风沉慕秀……”

建造宫殿的五年,风沉慕秀一直在金壹陆。

青年回转身,虚幻的日光将他面容衬得温柔安静:

“陆主是在喊我吗?”

少女站在朱墙下,春草隔开野径,风沉慕秀就在那一侧。

“——你可不可以不走,可不可以留下来?”

微风过,落英纷飞,日光于辉金洒月宫之上摇晃生喧。

风沉慕秀微微笑。后鞠一长躬作揖,霎时黑发散肩,红尘曳穗:

“陆主知遇之恩,风沉此生,长念在心。”

那一天,李金秋看着风沉慕秀远去的背影,眼中含泪,在朱红高墙下无言哭泣,这一哭,就是十七年。

五百零五年夏。

跋涉月余,终于到了中陆郊野。风沉慕秀当年离开时,就把转圜院和尘寰外一并给了笑靥子。

五年来,笑靥子的消息满大陆都是。譬如,五百年夏,他协助长孙琰共战于南山,对付神灵火凰的现场虽无缘亲眼得见,但“赤凰笑歌”的美誉早已传遍六陆。

想必自己不在的五年里,他的朋友们生活也蒸蒸日上吧。

嗯……转圜院大抵是荒废了。

然而,当风沉慕秀推开院门的一瞬间,事实却让他瞠目结舌。

穿着青绿色外衫的男人,素面净眉,正扫着庭院里的合欢树落花。

一切都整洁如初。

笑靥子一边扫地,一边跟前面坐着的长孙琰谈笑:

“南陆近些年发展挺好的,新贵赵氏似乎尤其突出……那个一直追着你的赵家小姐,恰是我师兄的表妹呢。”

“你倒提醒我,李高壬近些年都去哪了……还有那个风沉慕秀,辉金洒月宫竣工许久,他大设计师的名号如今谁人不知,不会是留在金壹陆……”

长孙琰话未说完,却戛然而止。

笑靥子擡眼,顺着他目光看去。

院门边,风沉慕秀仍着一身昔年旧衫,唯一不同的,就是腰上价值连城又昭示身份的红尘翡翠。

他缓缓对上笑靥子的眸光,像从前一样喊他一句。

“阿……”

“——风沉慕秀!你还知道回来!”

笑靥子将手里沉重的扫帚,远远往他身上扔过去,竹把子猛地撞在风沉慕秀的鼻梁上,许久都没能缓过神来。

长孙琰一时尴尬,笑靥子气冲冲跑进了房中,不知道如何是好。

所幸,一大瓢水从天而降,冲垮了长孙琰的冷静理智。

青丝高束的女子英姿飒爽,明月蓝衣,长枪在手,乘云驾雾,直指长孙琰而来:

“长孙琰!滚出来,躲在家里算什么男人!”

“今年神龙榜又落后你一名,我不服,单挑!”

“……朝人头顶泼水之妇,是为泼妇,老子真的忍无可忍!”

此后几年,雪月楼新建,水叁陆统一,水火联袂,方圆十里宫,暮霭火明宫同年落成,赵氏登顶,李氏没落——

稚子初生。

……

南山五百二十八年,九月,珠光湖之上的金玉封印蓦然被人烧熔,黄昏之下的湖面赤色鎏金。

暗影如刀,向来静默的杀手晦如深再次出现,纵深跃进湖底。她仔细寻游于水,找到目标将人捞起,夜中潜逃带回了昆阳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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