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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人骨(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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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清冷入骨,花容失十指轻弹,水袖再翻,明眸红妆拽人入了真假幻境。

赵无澜箫声不休,却见月色照彻眼前舞姬娇娘,映出一块块滞涩的骨头支架与关节停顿来。

血管不流血,缠在他们身上的却是金银丝线、稻草麦棉。

心脏处却看不分明,不鲜活是显而易见。

他们……竟皆是血偶人么!?

赵无澜并不贸然停止箫声,花容失那么一瞬间,眉目凌厉,情态严肃而紧绷。

转眼间,缭乱的红霞青纱变成漆白丧服,动人的歌喉化作听不懂的远古密语,脚下的舞步踩中毁天灭地的阵法,血偶支撑的娇娥从活生生的人变为复仇索命的骇人白骨……!

花容失——是敌是友?

又究竟想告诉他什么?

一曲罢了舞又终,从木贰陆运来的奇珍花草被碾成香粉,扎成价值千金的香囊,从雪月楼上丢下,撂给有缘人。

月色荡于青天,赵无澜眼前景况恢复如常。飞掠眼前的刹那光影,让他激起一身冷汗,颇有毛骨悚然之意。

而后,猛一回神,人群沸腾,喝彩满地,掌声遍街。

——遍体生寒。

赵无澜回到前席吃酒,花容失被一起跳舞唱歌的姊妹拥着,进入了雪月楼,准备在流风阁闹上一夜,算他们庆功宴演出成功的放松欢娱。

天盗火一直在雪月楼中,不管外面繁华盛景,灯火忽明忽灭,又是乘云游雾的,他只是矮身坐在红漆栏杆旁边,将袖中一小瓶药丸倒在掌心,平静无波地咽入口腹,再驱动体内火元素,将吃掉的毒熔绞……

“咳咳……”

他面色痛苦,嘴角流出浓黑的血,脸色煞白。可他听到外面闹哄哄的声音以及踩在楼梯的脚步声,匆忙用衣袖抹掉血迹,扶着栏杆背过身去,强撑着,装作若无其事看风景。

花容失正被拥着进入流风阁,转眼看见孤零零的天盗火,于是摒却身边的姐妹:“哎,你们先玩儿,我一会儿就来。”

他说罢轻轻走到长孙否身边,双手复上栏杆,侧身问:“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末了,他也觉得问的没什么必要,五大高手只有利益往来的关系,根本算不上朋友,天盗火不在雪月楼等自己,难道跟晦如深李眉清举杯相庆去?

“嗯……是不是那个人的生辰宴,所以你不高兴……”

长孙否微微摇头,眉目温柔:“我不想你为难。为难到在我面前连赵无澜的名字都不敢提。其实,你高兴我便欢喜。你……永远是我最好的朋友。”

花容失心叹沉思,长孙否对他的好是无以为报,但也必须止于这个“无”,自己心系他人,任何僭越友谊之举都是对自己,对旁人的不负责。

“容失哥哥~就差你了,快来呀!”

模样清纯的姑娘趴在门框边朝他招手,长孙否笑了:“快去吧。这段日子忙得久,李眉清已经许我回西海了。”

“嗯……好,你到西海记得给我捎个信。”花容失与他颔首致意,一瞬间的失落流露出不舍,踌躇几步却未远离。

怎么走得这样急……

“容失,”天盗火看他犹豫,干脆喊住了,轻轻抱了一下,又很快松手,“照顾好自己。我很快就要出发了。”

刚踩上楼梯的赵无澜眼睛微微一瞥,就看见五楼二人难舍难分的情形,似乎是有些不乐意的,然而想来又没有缘由。

当天盗火与赵无澜在三楼转折处擦肩而过时,赵无澜依旧是吊儿郎当的模样。不过他向来不安分,于是漫不经心伸出长腿,拦了对方去路。

天盗火平常赤衣鎏金,半遮面而示人,他擡起眼眸,声音冷淡:“何故拦我?”

赵无澜同样掀了眼皮瞧他,抱臂同笑:“无故。增进一下感情嘛。”

“……”

天盗火跨过他腿脚,独自美丽地高冷离开。

……

“容失哥哥,你怎么净坐一边笑,才罚了几杯茶?茶也能醉了哥哥呀……”

姑娘少年关系皆是不错,花容失论玩儿,却不比这群常宴人待客的漂亮家伙,浓茶清酒皆不行。

眼睛尖的流筝第一个发现前来的赵无澜,笑着打趣:“赵小主今日十八,当真龙章凤姿如玉树临风,方才台下许多姑娘都盯着您呢。”

赵无澜轻轻笑,随意扯几句:“那你这双眼也是盯了许多姑娘。怎么,想让赵小主给你指个良缘啊?”

少年却是不好意思了,飞快藏进流风阁,躲到花容失后面,用他未来得及换下的水袖遮住脸:“容失哥哥,赵小主来了,好不讲道理。”

赵无澜跨进流风阁门槛,里边姑娘少年纷纷跟他行礼,然后笑哄哄出去了。

流筝还有眼色地带上门,花容失无奈只剩了笑。

他稍稍清理了一下方才游戏的狼藉,能坐住赵无澜这尊大佛了,才礼貌请他。

果不其然,赵无澜直奔话题,坐下就直言道:“方才一舞《春江》甚妙,不过似乎别有深意?”

花容失维持笑意,反问道:“去年约莫这个季节,赵小主管我要人,定然记得?”

“因为此舞?”

花容失摇头:“因为人本身,你、我,抑或是,他。”

赵无澜收起二郎腿,微微倾身,手肘撑在桌上,歪头笑了:“这样啊——既如此,你不怕么”

花容失此举,前后一年,似是为了告诉他,雪月楼里皆偶人,而他可以通过舞蹈操控那些偶人,明明是中陆的秘密,却要坦白与自己,那么无非——这舞蹈不受花容失自身控制,而是听令于他人,于是为自保,为你我他。

“我如何却无所谓了,傀儡之身而已,重要的是这事件本身。”

花容失声音不大,淡然又随意,起身到梳妆台,将发髻间繁饰卸下。

从铜镜里见赵无澜低眉沉思,又好像若无其事,他意已传达,缓缓道:“天晚了,容失不再见客,赵小主请回吧。”

话落,赵无澜就站起身,随后从袖中取出一块令牌,放在桌上:“这行月令想是用不到了,落入他人手中,又是给你雪月楼找麻烦,留在这里了。”

“再会。”

花容失听着赵无澜离去的声音,而他所处流风阁彻底冷清,挽着一缕乌发,红妆寥落,垂眸不知所思。

前路未卜……生死未卜……

困于雪月楼的人,是真的赎不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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