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月霜(1/2)
雪月霜
八月初,水叁陆,赵氏方圆十里宫。
观潮南殿,一片死寂。
那日神龙榜公布后,长孙琰亲自前去,将赵无澜狠骂一顿,甩了三巴掌,才勉勉强强把人带回水叁陆。
回到宫内,他就伤口发作,水火攻心,再次昏迷不醒。他昏过去时,怀中还躺着一具白骨。
是赵晏清从第伍陆断陷湖底下捞出来的。
沾花惹草,莺莺燕燕都害怕得紧紧远离,好在烟桥姑娘心思细腻,也不怕鬼神传说,不辞劳苦地和百里途一起照看他。
恹恹睡梦中,赵无澜仿佛深陷寒潭,潭底有人,血纹交错,正是骨柔禁地的情形。
当血肉模糊的少年向他哀嚎痛呼时,他又感到烈火如浇,一时间,水深火热,挣扎不已。
“师兄……救我……为什么不救我……”
熟悉的哀声徘徊意识之中,赵无澜浑身冷汗,猛然惊醒。
怀中白骨暖不热,触来惊心之寒。
“尝年……”
他眼眶红湿,抿着唇,一截一截,狠狠将那具白骨折断、又死命地捏碎、连着头骨,一起找了漆木盒装起来。
“你不是说,你不会死吗……就是痛不欲生,求死不能、你都不会妥协,你骗我,竟敢骗我、我恨你,恨透你了啊——!”
盒锁落,清泪染,梨花如雪,霎时间盛开。
厚重的白梨花不断绽放,很快包裹住整个骨盒。
沾花听到流珠阁动静,怀着惴惴不安,小心翼翼地进来。
当他看见白骨生花,就知尘埃落定。
“他……生前是不是很喜欢梨花?”
赵无澜将骨盒充作睡枕,失魂落魄地坐在床沿,垂眸颔首。
“我们木系的人,若生时不遇所爱,死后白骨则会化为孤零零的花朵,无根蒂,飘如尘。是解脱,也是未得长生,未得眷属的遗憾。”
从前在神龙山,赵无澜不好好听讲,这些规则他都不甚了解,如今听过,唯有苦恨暗生。
“是啊……他谁都不在乎,谁也不稀罕。”
沾花不敢再多言,叫后厨准备饭食。莺莺接着准备好衣物,仔细又利落地捧上,柔柔笑问:“小主,你最喜欢这两件衣服,今日想穿哪个?”
看见熟悉的景色,听到相识的曲调,都能勾起当时的回忆。赵无澜看着品月或沧蓝色锦缎,唯觉讽刺的落寞,他摆摆手:“不要了……都烧了吧。”
“随便拿件黑的就行。”
“啊……哦。”
莺莺郁闷地退下,恰巧碰见长孙琰。
“将军好。”
“嗯。”
长孙琰一掀帘子,招呼不打,坐在赵无澜房中圈椅上。
“终于醒了。”
“再不醒都要给你准备后事了。”
赵无澜侧着身,黑发随意泻下,他强行胡乱抓了一把,抚上眼睛又蹙眉:“想点儿好吧……烦。”
长孙琰过去,勒住赵无澜的脖颈,夯他的头:“赶快给老子爬起来,你娘最近着凉身体不舒服,让她回水叁陆了,第伍陆那边修桥账务什么的,你去看着。”
“……神龙榜第一你也不要,非把自己调到第二位,可是出了大风头了。”
话毕,长孙琰从袖中掏出一块很轻薄的玉,成雪花状,缀着红色流苏:“雪月楼派人送过来的,想见里边儿谁都行。”
“哦……天盗火是不是也在?”
赵无澜声音很低,有气无力的,忪忪地接了过来,又想起烟桥他们的委托,瞬觉近几日耽误太久,悔恨难免,苦涩难言。
“不是吧,你拿着行月令,想去见男人?”长孙琰试着笑了几声,“……我儿子可真有出息啊。”
“神经病。”
赵无澜戾气上脸,把人轰走,整理着装,直接离开方圆十里宫。
黑衣飒沓,带着无形的落寞,然而刚走不远,就有一红衣金章的同龄人追上。
“呦!堂哥吗不是,上哪里去呢?”
长孙明乐呵呵骑马凑过来,风光自得。
赵无澜面无表情,甚至有些冷厉:“妓、院。”
长孙明被他吓一跳:“你是过去快活呢还是杀人呢,绷着脸,得了神龙榜第一还不高兴?修行四年这把值了啊。”
“第二。”
他寒漠地丢下两个字,乘着风雪马疾驰而去,不再顾长孙明死活。
雪月楼。
一袭黑衣烁流光,风风火火飞身下马,手中抓着行月令,畅通无阻。
“你等我呀哥。”
长孙明驾着马接续而来,搂上赵无澜,后者满脸不耐,将其手掌摆开。
“请问,你们这里管事的是哪位?”
赵无澜喊住一位离得近的姑娘,然而没有趾高气扬睥睨众人的架子,反而恭恭敬敬的,没有半点富家子弟的轻佻纨绔。
与先一步窜入楼中穿花问柳的长孙明形成鲜明对比。
“在五楼流风阁,找容失哥哥。”
“谢了。”
赵混世的大名无人不知,姑娘羡慕地瞅他几眼,又目送他登楼。
雕花舞凤的扶手沁出凉意与木香,上至四层,拐角迎来一人。
那人依旧蒙着半张脸,衣摆曳出药的清苦味道,带着若有似无的熟悉感。
“天盗火。”
赵无澜与其擦肩,然并不放过。
“那日西海,我离去后,又发生了什么?”
天盗火侧身避开,神情淡漠:“凭什么告诉你?不是你把人推下去的?”
“可你救了他。”
赵无澜笃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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