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见日(2/2)
“不可能、不可能……”
“无澜,你是不是太累了,让你爹扶你去休息吧。”赵晏清眼神示意长孙琰。
长孙琰拉着赵无澜就走,出了这个帐篷,几步路,来到另一间。
赵无澜被他爹按坐在小木榻上,赵无澜红着眼,茫然失神地擡头看着长孙琰。
“无澜,你说说,到底怎么了?”
赵无澜被长孙琰摁着肩膀,缓缓冷静下来,依然浑身颤抖,眼神中流露出前所未有的恐惧:
“我、我在骨柔禁地……湖底,看见,看见一个像人、又不像人的东西,身上只剩骨头,只剩经脉血管,连着一缕一缕的像被剥过的肉,就被拴在几座佛像之间,那个人还在动,还在嘶吼,我害怕……害怕他,他!他……”
长孙琰对骨柔禁术有所耳闻,星罗三刹比长孙琰年龄更长,他也听过此人。
但他隐藏脸上一切表情,默然背过身,走向一个草篓,端出一个小瓷碗,瓷碗上盖着一块帕子,放在小桌上,云淡风轻,笑着问:“你魔怔了吧,是不是那么久没看见谁,所以胡乱臆想呢。”
“神医断木刚走不久,他留下一个草篓子,你看里边是啥。”
赵无澜随他爹看去,但见那手帕绣着熟悉的梨花,熟悉的字,他一个狠狠的激灵,伸手抓去,却不小心碰翻了瓷碗。
瓷碗中的水流出,里面一条金鳞小龙,也摔在地上,发出动物的怒呵。
赵无澜难以置信,他看着那条小龙,抓着手里的帕子,疑惑缓缓浮上脸:“……它,它是李世外?”
长孙琰又找来一个斗笠碗,装好小金龙,笑说:“没错。”
“去年,尝年就跟我们讨论,去北海难求岛找断木神医,寻李世外下落。他从海上通道下来,恰巧碰上你娘大战蚩尤部,救了你娘一命。后来就去找断木,一直追到勾狼山附近,断木在第伍陆救人,受了点伤,让尝年先走,来这边转告消息,告诉你娘,说断木很快来看病。前不久,他们一起离开了,回难求岛,给尝年调理身子去了。”
“你不相信我说的,可我有物证啊。这帕子是尝年特地留下的,让我告诉你,他平安无事,不用担心。”
赵无澜呆呆坐在榻边,麻木地看着长孙琰。
长孙琰嘲笑一声,擡起手,捏捏赵无澜的脸逗他。
赵无澜一脸烦,甩开他爹,胡乱躺下,蒙起头,直接开睡。
长孙琰撑着腰,默然盯着他儿子看了会儿,浅浅叹口气,转身离开。
赵无澜却忽然爬起来,问:“……那我师弟,他说什么时候回来没?”
长孙琰挠挠头,尽量不显示出面上的纠结之色,模棱两可道:“五行祭典,人家总会去的呀。”
“唔……也是。”
赵无澜想起从前神龙山的事,多了几分心安。
他和衣侧卧,才发觉累得不行,当即睡了个昏天黑地。
……
三月后,大地回春,第伍陆被草木点缀,断陷湖水位降低。
日光朗照,穿透水下二十米,三臂佛人完成“换骨”这最后一道程序,眯起狭长的眼睛,满意地看着这件谋划了十年多的杰作。
李眉清与他并肩,笑道:“练习了上万条人命,这张脸,可还满意?”
星罗三刹笑而不答,朝他略一作揖:“殿下大计,星罗但出微薄之力尔。”
晦如深与他们共同站在水下,询问道:“此人洗血换髓,还依旧能滋养红尘吗?”
红尘就是那块红翡翠的名字,是当年笑靥子取的。
“无妨,”李眉清撩了一下翡翠穗子,“他会听话。”
青衣的少年将怀里人的脸缠上纱布,数月以来,都是他负责喂药,维系生命,加快禁术运转。
花容失默默听着他们的对话,垂着眼睛,将鹤枝灵丹送到尝年口中。
尝年手脚上的锁链解开,他却还有那种沉重感,以为自己擡不起手脚。他身上血肉重新长出,长发及腰,却头一回对自己如此陌生。
“谢……谢你。”他试着开口,果然……声音也变了很多,无力与无助消弭其中,他看着花容失,勉强地对他感谢。
花容失怔愣一下,而后回以笑容,将尝年扶了起来。
两人身高体型,甚至头发长度,都丝毫不差。
回到岸上,李眉清示意花容失等人离开,他看着尝年失神落魄的眼睛,日光萧索,微冷,于是递了件外衣,拢在对方身上。
“去……哪里?”尝年用骨柔族的语言与他交流,虚弱如寒风中的日色。
“嗯?”李眉清表情冷冷,晃荡着翡翠,说,“你惹怒了蚩尤部首领,我答应了他,要你上门谢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