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牵引(2/2)
先前遇到的断木说,风沉慕秀是远古族的变异,那么“远古族”,指的……难道是骨柔族?二人对话是骨柔密语……与此前子夜里歌声语言相同。
可是他不明白,“这么多年”,从何谈起……李眉清不过二十一二的模样,联系从前,李眉清以木之血,克除土元素……他又到底是谁……
全身浸泡在惨绝人寰的折磨中,尝年精神几乎涣散,他喉咙早就痛得喊不出话,更何况……在这么深的水下,他又想让谁听见呢?
——当年,笑靥子在寒冬里拥他入睡,却一转身,把自己送到赶尸场,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他也认得长孙否,知道西海底的火,多年来只用来烧尸。
他什么都知道。
他也想过很多个为什么,但回到骨柔禁地,他才真正知道,因为他是骨柔族。
笑靥子的孔雀石令牌,才不是什么通行证,是骨柔族含恨报复的象征。
当年,笑靥子和风沉慕秀在一起,笑靥子就成为骨柔族的一员,而他定然知道什么,即使选择死亡,但骨柔族的诅咒依然延续。
可是,这与水叁陆有什么关系,和赵晏清他们又有什么关系,他们为什么要骗他,再把孔雀石像烫手山芋一样丢给他?!
——他很自私,除了改变自己与木系的命运,别的他都不想承担。
又一次的噬骨锥心之痛在全身蔓延,他能感到自己的骨骼正在一寸一寸地改变,像被啃啮,又被抽离,扭动重组,皮肉在缝隙中参差移动,又在血液浇淋中长出新的……
恍惚间,他好像看见熟悉的人,束着高马尾,一身蓝衣裳,南海雪珠穗子挂在腰间,也作长缨系发,明明是那么珍贵的雪珠,却被他当作消遣无聊的玩意儿。
“赵……”
尝年嘶哑着喃喃而语,然而,当那个人真的出现,朝他游过来时,他却害怕了。
赵无澜潜入二十几米,就看见神庙如一座牢笼,里面关着一个血肉不辨、浑身上下只剩经脉血管与骨头的人,那张脸是实实在在的惨不忍睹。
他下意识拧紧眉头,略显警惕地看着周围。
这人腿脚都被锁链缠束,链子与手腕、脚腕挨着的地方,早已经磨的只剩骨头。
这都没死……是有人故意不让死,还是本身死不了?
他刚与那人对上目光,对方瞳孔涣散失神,猛地像发了疯,撕扯自己身上如同毒虫的纹络。
铁锁因动作幅度而剧烈晃动,那人再难支撑,泄去一身的力气,蜷缩着退到残像边,恐惧地埋下头颅,嘴里不断发出声音,但都是赵无澜听不懂的语言。
赵无澜觉得实在可怜又残忍,狠下心游到神庙内,一点点朝那人靠近。
尝年察觉到人来了,只是将头抱得更紧。他不愿意被赵无澜看见自己的狼狈脆弱,但他又卑劣地希望,赵无澜能撕裂那些铁索,不管不顾,放弃一切带他离开。
——可是,怎么可能呢!?怎么可能呢?!
赵无澜伸手去碰他,尝年在一刹那,竟觉得身上的骨柔诡术疼极了,远比方才、比这三天里都要疼,都要让他求死不能。
“别碰我!!”尝年撕扯着喉咙,抱着头,一股浓腥血味冲撞他的感官,缓缓地,竟然从七窍流出鲜血。
周身的湖水在低温中极慢地变色,像对湖水做了凌迟刀割。
“怎么、才能救你?!”
赵无澜退却很多,隔着血雾一样的水,看着那个不辨人样的“怪物”。
“滚!”自从孔雀石钻进体内,尝年根本说不出普通的语言,一开口就是骨柔密语,让他深刻而恼怒地感到绝望。
“滚、滚、滚——”
身上的筋骨血肉再一次细微地翻滚作祟,他觉得自己精神已经被血术控制得不正常,然而刻骨的仇恨与疼痛,让他的嘶喊声犹如魍魉压境,凄恻如刀,骇人如百尸还魂……
赵无澜忽然意识到,他在村子里杀的那些东西……声音与这人应该是一模一样的,它们都在学眼前这个人嘶吼嚎叫,或者说,将声音通过那些东西传了出去……
但音色难辨,他也真的听不懂!
“擅闯禁地,死!”
一道阴冷的女声从背后传来,晦如深手持弯月似的大刀,在水中十分敏捷地穿行闪现,眼藏杀机,直接挥向赵无澜!
赵无澜才发现湖底被下了结界与阵法,他与眼前黑衣服女人交手数十回合,女人武力值不在他之下,在此敌人领域情况下,赵无澜不占上风,迫不得已一步步被逼离开断陷湖。
湖面掀起惊风骇浪,白雪浪涛中,飞卷出一个狼狈不堪的赵无澜。
“咳咳……”
他呛了满肚子冰湖水,爬上岸,刚直起身子,就看见一个青衣红妆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