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恨（2/2）
尤拉不想回庄园，如果没有地方可去，没有地方能留，她就一直待在这废弃工厂。
可是天寒地冻，她有些发烧。
她和傅连鹏的尸体相处了四天。
也不觉得渗人。
尤拉本就是无神论者。
更何况，能手刃仇人，地狱她也下了。
可她还是心慌。
她的靴子被混着血的雪水浸透，脚也变得冰凉。
尤拉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走，该做什么。
似乎潜意识里知道，有个人会过来，会告诉她，该怎么做，会带她走。
可是这次不一样了。
真的不一样了。
她杀了他的爸爸。
尤拉叹了口气，不等了，该回去了。
她默默地想。
很可惜，傅灵辉通过监控，还是追踪到了她。
傅灵辉查到了监控后，做了个自己都没想到的决定。
他似乎是算到这一切的发生，删掉了监控的内容。
抹去了她的踪迹。
”温雪鸢。”
傅灵辉的声音在空旷的厂房里回荡。
尤拉忽然不太敢面对他。
傅灵辉嗅着空气里的血腥味儿。
在看到倒在地上的傅连鹏时，整个人都僵硬住了。
目光再次回转到尤拉身上。
她满手的血，斑斑驳驳，十分可怖。
他看着她，尤拉抱着头埋进膝盖里，低声啜泣。
她在怕，她在怕！
傅灵辉酝酿着情绪，涩然开口。
”是你做的吧，没关系，我是警察，我有一万种方法让你逃脱法网，告诉我你为什么这样做好不好，不要让我过去数年像个傻子一样，不要让我那些煎熬的等待像个笑话。”
傅灵辉抓着她的肩膀，好疼好疼，尤拉觉得傅灵辉疯了，自己的父母死于仇人之手，居然还想要去拯救这个仇人，傅灵辉逼问，皙白皮肤暴起青筋，凌厉的眉不住颤抖，何止是她长大了，傅灵辉也长大了不少。
”你说话啊！”他几近癫狂的怒吼，像一匹失落的走投无路的狼，得不到答案只好再次软和下来哀求轻哄，”告诉我好不好，告诉我...”他将脸放在温雪鸢的膝头。
她原本呆愣愣的摇头，见状反应了好一会儿忽然哈哈大笑，又哭又笑有些可怖，”何必麻烦。”
终于傅灵辉听到了她的声音，话音一落却是比之方才更加寂静的死寂，”不要，你最好将我押上法庭，最好将我抓进牢里，最好为我注射死刑。”
因为这就是她为什么让他报考警察学院的原因。
温雪鸢的意思是让他用自己的职责亲手结束她的生命。
”不...不会，这一切都不会发生的，顾清言不要你了，我要你，我可以带你走，逃到哪里都可以。”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眼前的人扇了一巴掌，她每个字都说的决绝，”可我不要你。”
这无疑是很刺痛人心的话，傅灵辉的脸火辣辣，二十九年他头一次觉得下不来台是什么感觉。
逃去哪儿，傅氏集团早就不是当年的只手遮天了...
她那双微挑的杏眸红彤彤的，傅灵辉知道她虽美丽如旧，但里内早已零碎不堪，不再纯洁，不再干净，甚至不再有骨气...或许她一直都是这样，只敢在他面前摆谱。
可尽管这样，他还是那么爱她。
”你爸爸被我杀了，你看到了这就是事实，怎么处理随你的便。”
说着站起来跺了跺冻僵的脚，从他身边一闪而过。
一个星期之后，是王爵的游街演说。
傅灵辉将自己的父亲草草埋葬起来。
往常不可一世的傅少爷也变得茫然而不知所措。
他也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走，他想睡觉。
他想把这一切都忘掉，就像重启人生一样。
但不管做了多少梦，梦的内容是什么，他总能看见少女温雪鸢在梦的出口，光的起点穿着一身白色裙子冲着他笑。
就这么笑着，他便不想追究下去了。
他只想让她活着。
但他还是很生气，倒无关乎事情本身。
他气的是，温雪鸢，她怎能不告诉他究竟是为什么。
顾清言回到庄园，走到客厅的时候看见手上还沾着血迹的尤拉。
她在枯坐着。
不知道坐了多久。
如果不是手一直在抖动，她和死了没什么区别。
顾清言知道，他很早就知道。
他答应过她的。
高中的时候，温雪鸢在摄影社团已经靠着作品赚钱，他们常去话剧社团做导演。
顾清言作为学生主席也经常到话剧社团管理一些道具之类的琐事。
除了慈善助教之外，他们又有了一个见面的机会。
温雪鸢告诉过他，她的父母死于傅连鹏之手。
她非常严肃认真的纠正了顾清言的论点。
因为是仇人的儿子，所以她并不喜欢傅灵辉。
温雪鸢见顾清言并不相信。
她又说，傅灵辉打断朱京阳的腿，她非常的厌恶他。
依旧特别的苍白无力。
顾清言并不在意这些。
温雪鸢正准备放弃，没想到顾清言叫住了她。
”等一下。”
温雪鸢回了头，满眼期待。
”你不喜欢傅灵辉，但我敢保证他喜欢你。”
温雪鸢更不信了。
他啊，估计是还喜欢那个之前的女朋友呢。
”敢不敢排一场戏呢。”
在千屿中学的农科基地。
他们被拍下来的那天。
正是顾清言通知郝妮过来偷拍下来的。
温雪鸢坐在了他的腿上，微喘着气。
顾清言按着她的腰，”我还没见过傅灵辉生气是什么样子呢。”
”不会，他不会生气的。”
温雪鸢有些悲催的想。
就算他生气，也是觉得她这个他的所有物被人用了而已。
事实上，她本来就是自由的，并不属于傅灵辉。
情事余韵中，温雪鸢细声细气却淬满了恨意，贴着顾清言的耳侧恨声道，”我要杀了傅灵辉，你帮我吧。”
还有他们一家。
顾清言从回忆中回神。
冰霜似的面孔忽然展颜，”雪鸢。”
他低声唤着。
尤拉的瞳色微微亮起来，是顾清言。
她仿佛是看到了希望一般的，从沙发上跳下来，搂着他的脖子紧紧抱住。
”清言，清言……”
你还会不会像十年前那个雨夜一样，救我一次。
顾清言轻轻将她推出去了一段距离。
他的面色十分严肃，让人望而生畏，”你不爱我，何必装呢。”
尤拉强词夺理，她擡头望向他的目光真诚，”我不爱你，但我需要你，需要比爱更牢固不是么，因为需要你，所以我永远不会背叛你的。”
顾清言笑了笑，”我确实有些喜欢你了，但是需要我的人很多，我凭什么非你不可呢。”
”那洛熙爱你么。”
顾清言摇了摇头，”但是我需要她，议员们需要她，你说得对，需要比爱更重要。所以，我也打算舍弃爱的人了。”
这算表白么。
她自嘲的想。
”不，我更能帮助到你，我证明给你看！”她吼起来。
顾清言见她神智不算清楚，戳中了她的痛处。
”你为什么要帮我，温雪鸢你不怕死啊，你怎么就非得要拴着我呢，还是说，你的意识里，并不想杀了傅连鹏，你一定要我帮你洗清罪名，让你自欺欺人的想，傅灵辉的父亲不是你杀的，还觉得你们之间没有血海深仇，可以在灵魂上名正言顺的在一起。”
顾清言笑了，”你走吧，傅灵辉不会怪你。”
尤拉一下子无措起来。
”不要，你赶我走，我去哪儿。”
”去你该去的地方，找你该找的人。”
尤拉一哽，像是认命。
”绘子呢。”
她泪眼朦胧的问着。
”绘子回了名古屋老家，她也说傅警官会救你。”
尤拉心灰意冷，她什么都没带，也没什么可带的。
竟连绘子都放弃她了……那她也走，租房子，住酒店，天下之大，哪里不能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