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坟（2/2）

”青岗，我订了火车票，今天晚上七点就走。”

傅灵辉急着回屋换了一身衣服，向门口喊着，”现在就走。”

八月十二，是她父母的祭日。

傅灵辉和她一起下楼，他去车库把车子开出来，温雪鸢上了车坐在副驾驶。

她穿了一件白色的裙子，鞋是黑色的。

平日亮晶晶的手串都摘了去。

发箍也没有带，虽然依旧披着头，额头前有些长的碎发被简单的编了几股麻花掖进头发里取代了发箍的位置。

手里捧着白色和黄色菊花组成的两捧花束。

傅灵辉把车子开上高速才试探着和她说上一句话。

其实傅灵辉有点儿猜到了她要做什么。

”你回去只是看看么。”

她的神色淡淡的悲伤，”前两年，我一直不敢面对，这是我第一次来……我要祭拜父母。”

温雪鸢垂下睫毛，嘴巴撅的老高，克制着几欲汹涌而出的泪腺。

傅灵辉不说话了，放了点儿轻松的轻音乐，加快了速度。

温雪鸢沉默的坐着，轻音乐放松了她紧张的精神，她虽然很困但也没睡，侧着身子看着傅灵辉。

觉得此刻比睡觉还要放松。

大客怎么也得十几个小时，但傅灵辉的车比大客效率高很多，六个小时左右就到了。

她看傅灵辉不觉得无聊，但时间一长，神经太过放松也不知不觉的睡了。

傅灵辉不知道具体位置在哪儿，把车开到了上次温雪鸢跑回的那个家。

温雪鸢没睡的很死，车子停下没用让人提醒就醒来了。

”可以搜到红太阳超市么。”

很好，导航上有显示，只是要往更远的镇边走。

迈巴赫和这个平淡闲适的小镇本就格格不入，更遑论往更偏的地方开。

大概是整个村子所有的土地加在一起都不够买一个车壳子。

到了红太阳超市，温雪鸢向前指了一座山。

还没上山，只在这儿远远的看，就能看见山上立着一个佛祖像。

山腰处到山顶上是林立的一排一排整整齐齐的白色石碑。

温雪鸢不打算麻烦傅灵辉了，这山路难走，他和他的车十分金贵。

温雪鸢把要指引方向的手指放了下去，打算推门下去。

红太阳超市，这个超市是爷爷奶奶开的，前些年爷爷奶奶去世，交给了温希姑姑。

她打算下车给温希姑姑打个招呼然后让傅灵辉把车停到她的院子，正好傅灵辉也可以在这儿等她。

但车门锁着温雪鸢下不去。

”在这儿停下吧，我想先下去一趟。”

傅灵辉看出来她的顾虑，她应该是觉得不想麻烦自己。

但傅灵辉不在乎，这车砸了都没啥事儿，就一交通工具。

”你家坟在这儿啊。”

温雪鸢汗颜，有点儿不好意思。

傅灵辉没等她回答，”前面的那个山是么，我送你上去。”

温雪鸢想说不用，他已经启动了车子。

其实，就算是傅灵辉把她送到了山上，温雪鸢也不打算让他陪着自己进墓园。

山路果然不好走，想也能想得到。

他依旧没有减速，正常速度行驶，从平坦小路逐渐视野变窄，绕过茂林缠枝，路过叮咚小溪，因为偶尔尖石瓦块，车子也跟着颠簸起来。

经此一役大概磨损不小。

由白石搭起来的墓园大门庄重而肃穆。

傅灵辉停了车，他今天也只穿了素色的衣服，白T恤黑裤子，也很有服丧的模样。

他本想跟着下去瞧瞧。

墓园的环境特别的安静，乡下里夏日的风带着几分燥意吹动枝头连成片的树叶哗啦啦地响，让人身心惬意。

有几个扫墓人在远处打理卫生，他解开安全带还没等做出下一个动作。

就被温雪鸢喝住。

”别跟过来！”

她此时眼眶通红，每根发丝都在隐忍地颤抖似的，目光涣散带着悲痛。

她不想和傅灵辉同时出现在父母面前。

傅灵辉歪了下头有点儿不解，温雪鸢解开安全带，深吸了一口气，”求你了… ”

就好像那些污脏的心思被暴露眼前，她快死了。

温雪鸢推开车门下了车，凭着两年前下葬时的直觉一路不回头的走，手里的那捧菊花被高温晒得有点儿萎靡。

越是靠近，那铺天盖地的窒息感越是压的她喘不过气，两年多了，她还是没有接受这个事实。

应是心凉，连风也没那么热了。

她终于穿越一块一块的石碑找到了自己父母的那两个。

把手中的花儿分别摆上。

又分别磕了三下头。

一想到碑下埋着的是父母的尸骨，眼泪一下子就窜出来。

原本应该说很多话，现在她什么都不想说了。

只是无声的落泪，泪水浸到土里，滋润着地下的亡灵。

她跪的双腿发麻，呜呜咽咽，上气不接下气，在心里无数次的道歉。

对不起… 对不起… 女儿不孝…

几丛野草枯黄，没过脚踝，擦过她洁白的裙边。

纵然跪了许久，但她的膝盖并不疼，新生的那些草软乎乎的，像是父母还在世上，生怕她一点儿皮肉之苦。

傅灵辉很听话在车里等着她，没有出来扰她兴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