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家(2/2)
她从围裙里翻出来了傅灵辉的证件。
”你...怎么在你这里啊。”
吴阿姨还真不把自己当外人。
”我就知道你肯定需要,又怕夫人提前拿走,我私自先帮你拿过了,然后我就跟她说,前些日子被你们学校收走了,你可不能暴露我啊。”
不暴露她倒是好说。
他接了过来,有些好奇,”你怎么知道我会需要啊。”
吴阿姨刮了刮他的鼻梁。
”因为我猜雪鸢不在这个城市,你也会走。”
”她在哪儿!”他一下抓住吴阿姨的手,吴烨怕蹭了他一手的鱼腥味儿,往回缩了缩。
傅灵辉心脏都要跳出来了,就像行走沙漠的人突然看到了一抹新绿,虽然不知道是不是海市蜃楼,但总算有了希望的苗头。
”你知道的对不对。”
吴阿姨有些尴尬,她觉得自己太自作主张,年轻的时候因为这犯了多少错,记吃不记打。
”我...我不确定啊,我就是猜的。”
傅少爷哀求道,眼波流转间都是诚恳。
”猜的也行...”
吴阿姨娓娓道来,”有一天她放学回来,坐在花园的秋千上,一直往西边儿发呆。”
吴阿姨真的回忆了起来,甚至还摘掉了围裙。
”我那时候刚买完明天需要的菜,正回来,一想到要下班了,也不着急回家就想和她说说话。我问她在看什么,她说...在看家的方向。”
”我觉得奇怪,就问你家在哪儿,这里不就是你家么。”
吴阿姨坐下来还喝了口茶,磨磨唧唧的。
”她说,我家不在这儿,我家在青岗。”也不知道是不是添油加醋,说的特别卖力,”你知道她当时的眼神儿么,就是那种,依恋幸福的感觉,除了那次我再也没有在别墅见过小姐露出那种表情。”
傅灵辉没时间听她讲故事了。
少年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生命的稻草。
赌一把,他在心里默念上天保佑,其实温雪鸢不知道,傅灵辉那天下午去操场上找了好久,找到了那根被她扔掉的长命缕。
他出了别墅的院门,开车前,把那根沾了灰尘的手串从裤兜里拿出来。
驱邪纳吉佑安康。
他虔诚的吻了那个廉价手串。
祈祷上天显灵把温雪鸢送到自己眼前。
真的能佑她安康无恙。
他开车开的很快,临近青岗的城郊区,心中忽然生了一种近乡情怯的感觉。
如果不在呢。
如果还是没有她呢。
他是不是最后一点儿希望都没有了。
那她到底去哪儿了。
傅灵辉有点儿不敢验证他即将要面对的事实。
青岗不大,也就寅城的一个区差不多。
他记得傅雅姑姑经常参加社区或者义务帮扶的活动,应该是个当地很有名气的人,他就用傅雅的名字打听。
顺着手机上显示的位置,一片一片的排除。
终于问到了一个答案。
一个推橘子车收摊的小贩咂摸了一下,摇头晃脑的想了会儿,”好像是记得有这么个人...”
然后转头问她老伴儿。
”你不是交际花么,傅雅听过没。”
还没等老伴儿回答,傅灵辉帮她从后面收起伞棚,掏出手机扫码,二话不说转了一万块钱。
”你这一车我全包了。”
小贩儿吓住了,有些迟疑道,”我这一车也不值那么多啊。”
”就当我也包了你明天的那一车。”
交际花老伴儿皱了皱眉,在脑海里搜刮关于傅雅的残影。
忽然眸子一亮,”我想起来了,社区义工,还经常给咱们社区捐款呢。她常年出差,我都要忘了呢,其实我和他男人还有他女儿熟一些。”
小贩儿还在埋头舔塑料袋,一心一意的给这个大主顾装橘子。
手脚麻利不一会儿,齐刷刷的码了一排。
”不过,好人不长命,据说得病死了。”
”那家在哪儿。”
女人一边回忆一边给他指路,”你沿着这条路一直往前走,过了道,有个希望小学,希望小学的左边一侧有一排独门独栋的小庭院,好像是左边第二栋。”
生怕记忆出现偏差,特地嘱咐,”反正就是那一排白色的小庭院其中的一个,我也不确定是哪一栋了,你问问她的左邻右舍,他们应该都知道。”
傅灵辉谢过要走,但那一车的橘子还没装完。
小贩从身后叫住了他。
”哎!小伙子!”
他想起来转过身,从一排包装整齐的塑料袋里挑了一袋拿走。
”谢了。”
走了几步上了车,他依稀还能听见身后的摊主在边跑边呼唤。
”钱啊!还你钱!”
只是人再怎么跑不过车,声音渐渐淡去。
他按照那个女人指引的方向,顺利的找到了希望小学。
刚才就觉得空气闷得不正常这会儿下起了绵绵小雨。
可以撑伞,但行走在烟雨里也别有一番滋味。
温雪鸢感叹,又下雨了,到了梅雨季节就一直在下雨。
”我好恨他...我好喜欢他...”她点着洋娃娃的鼻子一点一点的自言自语。
耳畔雨丝细细密密的打在窗户,催人欲睡。
觉得无趣,她又拿起了手机。
这儿信号不好,时强时弱,信号好一些的时候,她刷出来了很多滞后的信息。
顾清言告诉她,他们一起在农业基地养的鸡仔已经长成成鸡了。他还说他给了保安很多的钱,让他们不要杀了它吃肉。温雪鸢看到这条消息的时候才勉强的笑了一下。
还附带了一张照片,果然鸡爪子上有一颗色素痣,是他们观察照蛋的那一个。
傅灵辉来了。
那个卖橘子的大姐记忆力还是很好的,没有导航错,就是第二栋。
他意识到这是她以前的家,她在这里成长,从一个不到一米高的奶娃娃长成现在的少女模样,在这里有她学着走路而后摔倒的哭声,也有她第一次考了第一的欢声笑语。
第一次扎头发,第一次吃饭,读书认字,识人辨物。
傅灵辉好想看看小时候的温雪鸢,是不是也想现在这样消瘦,这样病殃殃的。他觉得姑姑和姑父一定为她操碎了心,这个闺女太难养活了。
三天两头就病,说重了话就闹脾气,再就一言不合的就玩儿消失。她很漂亮,再长大点儿,他的父母也一定会担心,学校里会不会有像他一样的色鬼对她的身体充满好奇。
他推开根本就没关上的门走进去。
温雪鸢也仿佛是在心里不为人知的一处特地的在给某人留个门。
这个房子到处都盖着白布,家具,墙壁...
傅灵辉来了,尽管温雪鸢没有回头看,光听脚步也能听出来,她在这一刻幡然醒悟,她多么希望现在到来得人是顾清言,她觉得只有顾清言懂得此时的她。
只有到了紧要关头才知道,人这一生更需要谁。温雪鸢彻悟,原来喜欢和需要是两码事儿。
尽管她如此情不自禁的喜欢着傅灵辉。
也会觉得见到他是一种失望。
傅灵辉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看到她的那种心情。
尘埃落定的释然都不足以形容。
他终于找到了可以供他活下去的绿洲。
桌子上还放着四个长了霉点儿的青梅,她手里也攥着一个,咬了一口,白色的缺口已经氧化成锈色。
这几天她大概就是靠吃这个果腹。
温雪鸢是背对着他的。
校服裙下白生生的小腿耷拉着,毫无生气。
夏季的雨水混着青梅的清甜,她这几天蓬头垢面也不知道还饿不饿,整个人也跟着雨水一起发潮,瘦削人儿萎靡的躺在床上,仿佛腐烂的一朵花,也不知道在静静地想什么,光是看她这副样子傅灵辉心中都泛起了无限的苦涩。
傅灵辉几夜未眠,他原本该好好的抓起来她质问一番,也可能是太累了,还有可能是因为见到她这副颓废模样一句责怪的话都说不出来,他不知道她冷不冷,怕不怕,有没有想过他,他想好好的问一遍,但很奇怪,只是短短十几天,他觉得温雪鸢变得好陌生,傅少爷竟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他也上了床,沉默的搂着温雪鸢,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问,也没有对她有什么动作,不知何时睡了过去。
在他静悄悄的睡过去之后,温雪鸢在他的怀里翻了个身,面对着他的脸。
半月未见,他竟风尘仆仆,虽面容依旧干净,但难掩憔悴。
伴着他均匀的呼吸,温雪鸢的困意也涌了上来,在彻底睡去前,她感觉到自己的皮肤好烫好烫。
不知道是早就发了高烧,只是因为他的到来才意识到自己还有活着的体温,还是被他贴近的呼吸给传染的发了热。
总之,在他到来之后,温雪鸢更加得浑浑噩噩,仿佛陷入了巨大的安全里,有了生病的权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