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0 章(1/2)
第 130 章
醒来听说睡了两日,白楚攸没有很惊讶,晕两个时辰跟晕两日于他没有区别,只是疑惑怎么那么突然就晕过去,比以往更加毫无防备。
不应该这样的,刚喝了药,不该这么快又晕过去。
白楚攸想不明白,只得猜测又是阵外的肉身出了问题,可能白乐乐也不好受,在等他出去,意识合二为一。
不出去。
才不出去。
一个人在这里多好,谁也不见,乐得清净。
他要下床喝药,林焉拦住他不让动,也不给他药,犹犹豫豫问:“阿楚不是不喜欢喝药吗?”
没人喜欢喝药。白楚攸尤其厌恶到极点,可是他不喝就会死,他倒是想死,可白乐乐想活。
林焉生怕白楚攸会觉得是有人逼他喝药,林焉想要白楚攸赶紧出去,以后都不用喝药,“我们出去好不好?你乖乖出去,好好活着,我以后都不会逼你喝药。”
白楚攸突然沉默。
半晌,冷声问:“你逼我喝药了?”
林焉心里一咯噔,没什么底气道:“……对不起,以后不会了。”
白楚攸没说话,神情复杂。
林焉怕是疯了,居然强迫另一个他喝药,他一直知道那份意识尚在,就在阵外,被他困住不被寻得,直到化作执念回去,出现在他们面前。
白乐乐不用喝药,白乐乐才不会喝药,以前的药都是他在喝,他都不敢逼另一份意识喝药,林焉居然敢。
那个傻子,没有他给他喝药,怕是会苦好久。说起来白乐乐还是第一次自己喝药吧?过去一碗碗苦到发黑的吊命药,一到喝药时间白乐乐就逃避,他不得不硬着头皮上,一次次面不改色的一饮而尽,是白乐乐的求生路,是他的绝命书。
白楚攸笑了一下,笑容意味不明,看着有些幸灾乐祸。
林焉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又说错话了,蜷起来的手指无助攥紧,生怕下一瞬间又要被赶出去。
白楚攸戏谑道:“真想立刻死在你面前,永世不再相见。”
带着白乐乐一起去死,从此诸多愁绪都归尘与土。
“你敢!”林焉被这话吓到,几乎是下意识脱口而出,而后一直盯着白楚攸眼睛,目不转睛。
不敢?
白楚攸依旧浅浅笑着,笑里透着疯狂,一种自我毁灭式的癫狂与嘲笑。
剖心,燃魂,不相离,他还有什么不敢?
“白乐乐,我……”这样的白楚攸,林焉忽然觉得陌生与害怕,“阿楚,别笑了。”
“为什么不让我笑?”白楚攸偏头看林焉,见他不回答,于是笑容更甚,“帮我把药端来好不好?我该喝药了。”
“不,别喝。”林焉慌乱摇头,“阿楚没病,不要喝药。”
“你说不喝就不喝,哪儿能事事都听你的。”白楚攸忽然收敛了笑意,没有温度道:“林曜生,使唤生前的我好玩吗?”
他都知道。
林焉故意欺负那个什么都不懂的白楚攸的时候,哪怕他不出现,但他知道。
林焉答不上来,白楚攸又笑,唇角微微上扬,柔声问林焉:“我对什么事物都懵懵懂懂的时候很好骗是不是?想不想再玩一次,把我卖去青楼呀?”
他都知道,但他纵容了。
他不想活。
他期待林曜生能让他死。
“我长着这张脸,看着很好欺负是不是?”白楚攸仰头时脸庞还有十七岁的痕迹,又不同于十七岁的青涩稚嫩,如今的这张脸,早不知在不相离度过多少个春秋,笑起来还是旧时模样,只是多了冷漠与陌生。
“林曜生,若你不是我徒弟,早被我砍成渣了。”他冷声道。
妄想欺负他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但徒弟例外,他对徒弟总是有偏爱与纵容。
林焉也知道自己以前太过分了些,他喜欢欺负白乐乐,恶劣地捉弄,总想赢得额外目光,想要白乐乐视线一直为他停留,做过不少蠢事,得不偿失,反而险些害死白乐乐。
“阿楚现在也可以把我砍成渣。”
林焉这样说着,已经凝出冰斧交于白楚攸手中,想了想拿回,撕下衣衫一角裹住需要用手握住的部分,再郑重其事重新放回白楚攸手心。
白楚攸握住冰斧,低头望着,好似看见冰面被血染红,一条血淋淋的大尾巴在血泊里挣扎,渐渐不再动弹。鲜血流过的地方,大朵大多浸血的冰霜花开得热烈而美丽,又随时间流逝风雪飘摇褪去血色,从此洁白无瑕。
他擡头望向窗外,希望能看见那片一望无际的冰川,可水云间外全是模糊的黑暗,什么也看不见。
林焉视线一直在他身上,在他脸庞,在双眸,他知道。
林焉呼吸刻意放缓,怕扰他沉思,为猜不到他心中所想而紧张。
于是他软了声,说:“真砍成渣,会很疼。”
会血肉模糊,疼入骨髓,血水蔓延到如愿湖。林焉知道。
当年海妖死时,湖底离岸那么远都能听见湖底传来的惨叫,林焉不相信白楚攸心狠,以为自己幻听,哪怕亲耳听到白楚攸说海妖已死,哪怕凄厉求饶声传到岸上,白楚攸也没有放过求饶者。
“那阿楚下手快点,给我个痛快。”林焉望着白楚攸空洞无神的眼眸,自己眼眶也有些红。
冰斧在手心泛着凉气,白楚攸手也很凉,久不见动静,包裹冰斧被水浸透的那截衣料,是林焉所穿的丧服,握着心疼。
“你这样,倒显得我在欺负你。”白楚攸下不去手。
手一松,冰斧消失在手心,只剩下丧服余角,被握得时紧时松。
而白楚攸面色平静,眼眸不再无神,失落而迷茫,看着浸满悲伤。
林焉想抱着他。
林焉抱住了他。
他在林焉怀里闷哼一声,身体没有发抖,不拒绝靠近,只难受道:“轻点,我会被你勒死。”
林焉身体在发抖,林焉很害怕。
头顶上方的声音带着祈求,白楚攸听见林焉说:“不要这样,白乐乐,不要这样……”
林焉也说不明白不要哪样,白楚攸其实也没怎么变,除了这张长开的脸熟悉又陌生,白楚攸还长高了,身后散下来的长发漫过腰迹,坐下时能垂在地面,一切都如往知镜中所见的一样,唯一庆幸便是白楚攸还记得他。
“白乐乐,你开心一点好不好?”林焉尽量让自己声音听起来很平常,不那么悲伤,“我该怎么做才能让你开心一点?”
白楚攸眼眸闪烁,眼尾有些泛红。
他缓缓推开林焉,似含着悲伤道:“你分得清我是谁吗?”
林焉没敢出声,大气不敢出,怕又说错话。
白楚攸移开目光,没有焦距的眼眸映出红霞漫天,好像在无爱之城见到的烂漫夕阳,如今什么都看不见。
他起身往外走,在林焉开口询问前说:“我去喝药。”
林焉立马跟着起身,“我扶着你去。”
白楚攸挣开手腕,低声道,“谢谢,不用了。”
林焉盯着他的背影看上好久。
末了,望向水云间外的黑,一直看着,水云间的院落一直不怎么清晰的光线渐渐下沉,与边际的黑逐渐融为一体,直到夜幕真的降临。
林焉一直不出声,白楚攸便当他不存在。
喝药,晒太阳,发呆,便是常态。
夕阳早就落下,他也不在意,仍旧保持原来的姿势,毫不在乎有没有太阳,只是学会了在腿上搭一层薄被,慢慢等待时间流淌。
不相离再次有异动,甚至不用开口问,就知道白樾还在尝试出去,尝试带他一起出去,而他只需动动意念,就能让白樾搭建起来的连接外面世界的水镜破碎,这里发生的一切旁人都无从知晓。
紧接着身后响起脚步声,白樾的叹息声在深夜那么清晰,声音去了厨房,白樾想给他做点吃的。
“这里的月亮不如外面的圆。”林焉声音突然响起。
白楚攸看不见月亮,早就忘了明媚皓彩是什么样子,他说:“这是坏掉的月亮。”
“不……”林焉反驳,“月亮该很明亮。”
边界也该是寸碧遥岑,而非不见天光。
白楚攸略微皱眉,道:“想看月亮,滚出去看。”
林焉来到他身前,在旁边的石凳坐下,专心盯着他看,“我有时候觉得,阿楚脾气比我还不好。”说话时的不留情面,杀人时毫不手软,总是冷静理智,又什么都不在乎。
“阿楚不要总说这种让我走的话,我真的很难过。”林焉不想走。死也不想。
白楚攸皱了皱眉,什么话也没有说,林焉便一直望着他眼眸,深深凝望,渴求在里面看见自己倒影。
很遗憾,那双眼睛里什么也看不见。
“好看吗?”
白楚攸察觉到林焉视线在他脸上,猝然开口。
林焉老实回答:“好看。”
白楚攸嘴角扯出一丝嘲讽。
当然好看,若不是这张脸太会惹事,他也不会出现。
他们说他好看,于是偷偷去往僻静的水云间,说着最下流的话,做着他看不懂但感到恶心的动作,他们还想脱他衣服,恶心地在他身上摸来摸去,他们说他太好看了,他们太喜欢了……
是他们告诉他,亲吻是喜欢。
他却觉得,“喜欢”二字很恶心,是强迫,是欺负,是凌辱,是无助。
他们都想要欺负他,像师父欺负兄长那样,兄长明明不开心,师父还要强迫兄长。偷跑下山被师父发现那次,是他一个人的主意,他无法忍受继续活着,下山后不认路随便乱走,找了个看起来空旷的地,他要开启绝杀阵,为另一个不想死的他自己编织一场美梦,如此,他和另一个他都如愿。
只是师父跟去了,绝杀阵还未启动就被打断,师父细心地为他抹去绝杀阵险些开启的痕迹,带他回到逶迤山,没有罚他,却让他比死还难受。
又是小时候住过的屋子,手脚都被锁链困住,嘴巴被封住发不出声音,起初他以为只是一场再寻常不过的惩罚,顶多会刻意诱发他对血的渴望,让他难受一晚上,事实上也不会一整晚难受,手被捆起来时,喝不到血,他一般会承受不住那种折磨半夜晕过去,到了凌晨天亮,师父自然会救他。
直到他听见白樾声音从隔壁传来。
仅为一墙之隔的房间,是师父日常休息的地方,他不知道兄长为什么也在,但他听见那声凄厉惨叫声后,是师父的声音在说:“白樾,你大可以继续挣扎,阿楚就在隔壁,要我把他叫过来吗?”
他这才后知后觉意识到师父有多生气。
果然,白樾没再发出一点声音,但他师父行为太恶劣了,那种被刻意压制但忍受不了的哭腔总在耳畔时有时无响起。
师父说:“让你看好山门,你做什么去了?”
白樾死死咬住唇,不敢发出丁点声音。
师父动静越发粗鲁,格外不理智,就连声音都带着怒气,“你知道阿楚今日偷跑下山了吗?若不是我刚好看到跟着出去,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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