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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1 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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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楚攸有些后悔没听白樾的话,他真不该出来乱跑,因为一来到靠近水云间的边界,就总是想起林曜生来。

生前最后一段光阴,似乎就是在逶迤山度过的,而那段时间见过最多的人,便是从未真心叫过他一声师父的林曜生。

……林曜生,你祈求与心上人白头,你可知道你的心上人根本就出不来绝杀阵?

林焉胸膛上还有血迹,剑尖只戳破一点皮,血很容易止住,白楚攸下意识摸上自己脖颈,那里的血也很诡异地止住。

好像能听见瀑布声,离水云间近了。

水云间灵气汹涌得厉害,白楚攸低头,微微喘息,恍惚看见无人知晓的角落里,也是满头白发的他自己。师姐说要带他下山过十八岁生辰,十八岁,他等死的时候哪里像是十八岁,冷风从四面八方灌入,他比林焉与其心上人先走到白头,一个人,无人知晓的白头。

水云间没有冬天,他闭关那几日,无人知晓的水云间破天荒下起一场大雪,厚重深雪将草木掩埋,呼啸而过的风声似是悲鸣,雪后清晨,万物无声,晚来春风吹落檐上三寸残雪。

无一人知晓水云间曾下过雪,包括白楚攸。

水云间很美,整个逶迤山再找不到比水云间还美还适合修炼的地方,从前住在这里平平静静,晨起练剑,夜晚看书,走一走铺满石磨盘的竹林小道,煮煮茶望着残阳发呆,木樨巨树下安安静静晒着太阳。

该是很悠然自得的存在,白楚攸一直觉得他会在这里到老,没有人不喜欢水云间,连林曜生也爱上这里。

他也应该喜欢。

他从前很喜欢。

他恍惚听见有人很亲昵地唤他,一声接一声,缱倦温柔,要把世间最好的一切都给他,声音不大,却刚好在寂静空旷的水云间无限飘荡。

阿楚……

不算陌生的声音,但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好像听了好久好久,被折磨好久好久,困在心底走不出来,回想时眼眶会湿,手会抖。

会好难过。

师父……

白楚攸分不清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亦或是梦,他试探性的,不死心的,抱有最后一丝期待在心底叫了一声:“师兄。”

不管是师父还是师兄,来个人,救救他。

生平头一次,他对水云间心生畏惧,不敢靠近。

他止步不前,在结界前站立,低头不语。

柯昭问他:“阿楚,真要进去吗?”

他饱受那段被尘封的记忆折磨,想不起痛苦的根源,也不知因何痛苦,艰难点头。

结界并不好破,纵使大家都愿意帮他,长时间的等待没有破开重重结界,等来了不怎么愿意见他的白樾。

白樾表情不算好看,冷得像寒冬腊月的霜,可对上白楚攸有些失措的眼眸时,又不忍心生气。

最后白樾妥协,声色低沉,堪称无奈道:“一日为逶迤山弟子,当遵守逶迤山规矩,你这般乱闯,让我如何不罚你?”

白楚攸固执道:“我得先进去看看,才知道师兄有没有机会罚我。”

“会有的。”白樾笃定道。

于是白楚攸脑中不清晰的谜团渐渐有了轮廓,因果是非都有答案。

白樾追问道:“这么想进去,是为了什么?我现在让你住的地方,不习惯吗?”

白楚攸答非所问:“是故事就有结局。”

身后结界尽数消失,最后剩下的,是白樾的禁制,众人眼光都看向白樾,觉得他不会心软,而白樾始终望着白楚攸,强撑着不让人看出身上的病痛,只是看着白楚攸,多看一眼,再看一眼,看着看着,就好像看见入逶迤山拜师以前因为玩水被他罚站的阿楚。

就像那时候不舍得让他站太久,几乎是刚让他靠墙站立不过几个弹指之间,府里小斯提着水桶经过,到大门换了空掉的水桶回来,白樾就已经觉得白楚攸站了太久太久,舍不得罚他,一点也舍不得,尤其看他咬着下唇一声不吭默默罚站的倔强可怜样子,白樾根本拿他没办法,只能叹息着,抱他回屋,拿糖哄他。

那时候无人不知白府的小公子矜贵,府里上上下下的人都生怕他磕着摔着,因为他一旦受伤,血就不易止住,会很危险,白樾对他尤其上心,怒到极点还不能对他发脾气,因为他很乖,他不是故意犯错,他只是有些不明白他的身体状况跟其他人不太一样,别人能做的很多事,他都不能碰。

拜师之前,白樾对他过于纵容,总是狠不下心拒绝,此刻也一样,他望着白楚攸许久,指尖蜷了蜷,在一众人等不相信的目光下,解开了水云间最后一道结界。

馥郁芳香从消失的结界内传出,那棵半死的木樨巨树,还在永无休止的开花。

白楚攸闻不到花香,只是望着白樾,目不转睛,又透过白樾看寒来暑往,一年又一年,反反复复,不见冬雪,好像一眼看见结局。

他听见身后林焉的声音传来:“阿楚,绝杀阵中我跟你说,若我运气不好死在里面,你得把我葬在水云间……”话到这里,林焉有些说不出口,“现在水云间的溪流对岸上,葬的是你。”

白楚攸收回视线,低头不语,片刻后缓缓转身,视线越过奔流不息的溪流对岸,最终停留在长桥尽头的孤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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