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6 章（2/2）

白楚攸宛若听不见他讲话，自顾自喝着自己的血。

林焉一颗心沉入死寂。

天色渐亮，白楚攸松开环住林焉脖颈的手，双眸似乎还有未尽的情绪，辗转沉思隐入夜色，低垂着脑袋缓缓道：“不喝你的血。”

不止林焉的血，谁的血都不喝。

他不想变成师父口中会害死人的妖怪。

他不能喝林曜生的血。

于是林焉眸中沉寂的希望变为死寂，最后一点希冀转瞬消散成纷飞的晨曦，随着枝头鸟儿的晨叫消失不见。

水云间的结界有所异动，有人趁着清晨前来，叩响紧闭的房门。

林焉推开门，只露出一个脑袋来，脸上的笑容在看见来人时一点点消失。

“你来做什么？”林焉问。

沐沐端紧盛着药碗的托盘，不咸不淡道：“我给小师叔送药。”

“把药给我就好。”林焉伸手去接，沐沐却不给。

沐沐说：“我得亲自交给小师叔。”

林焉拦着不让他进，说：“你小师叔不想见你。”

沐沐把头垂下，有些难过。

须臾，终于把药端给林焉，擡头的瞬间，好像透过林焉的身影，看见他的小师叔在里面看他。

他的小师叔披头散发，衣襟上全是血，那双眼眸，血色重瞳，与记忆中的样子没什么变化。那时候无意撞见白楚攸这番模样，沐沐从一开始的害怕，到看见小师叔跪坐在地上吸他自己的血，终于担忧大过害怕，沐沐想也不想便冲进去抱住他的小师叔。被他抱住的小师叔先是惊讶，错愕，然后歪头靠近他脖颈，张嘴要咬下的瞬间清醒，把头埋进他脖颈，哑声叫着：“沐沐……”

沐沐……

沐沐。

他知道那是沐沐，是二师兄新收不久的徒弟，他应该是吓着沐沐了，这副样子实在是难堪。

沐沐叫他喝他的血，他把沐沐赶出门外，布了结界，踉跄着跪倒在地上，竭力忍着，忍无可忍时再次咬上自己手腕。

沐沐就见过他这个样子这么一次，小孩子被吓到，但也从后来小师叔不怎么愿意见他中反应过来这很让小师叔难堪，他知道这是个秘密，他应该保守秘密。

可是现在，林焉脖颈也有血。

沐沐收回目光，盯着林焉侧颈的血看了半晌，自嘲一笑，说：“我就不该来送药。”

他朝着里屋白楚攸的方向拱手一拜，礼貌道别：“小师叔好好养伤。”

沐沐身影消失在水云间结界的瞬间，林焉端着药回身，正想把药放下看看白楚攸怎么样了，就见白楚攸紧锁眉头，看着他侧颈被沐沐一直盯着的血迹担忧道：“去换衣服，如果来了人，帮我拖住一刻钟时间，谁也不准进。”

林焉也隐隐觉得事情有些不妙。

正如白楚攸所说换好衣服，擡起的手正欲敲响熟悉的门，结界异动，林焉回头，看见一群不速之客。

向来温柔的三师兄一开口就是怒斥：“怎么回事林曜生！你师父生病了也不告知我们一声！”

柯昭急急忙忙要进去，林焉擡手拦住她。

柯昭回头瞪他，道：“你敢拦我！”

林焉不敢拦她，但白楚攸现在那副样子，实在是不合适出来。

“阿楚很快出来，师叔们稍等片刻。”林焉说。

柯昭怒吼道：“我等不了！沐沐说阿楚现在很难受，我必须进去看着他！”

沐沐回去说小师叔浑身是血，意识几尽全无，怎么叫都不应，看着就快要死了。

林焉张张嘴，望着柯昭忽然不知道说什么。

林焉没良心，大家都这么说，林焉也觉得他们说得对，他压根不关心自己师父，很多时候他知道该叫人来，但是白楚攸不让，他就真不去叫人。

说不上是什么心理，他只是觉得，病重无力的白乐乐，身边只有他时，那种感觉，他觉得自己被需要。

即使不怎么懂医术，即使真的很怕白楚攸死。

那些满目的血腥，疯长的长发，害怕被人发现的抗拒心理，林焉知晓白楚攸不让人进去的原因，他也曾在深夜恐慌害怕过，他也如白楚攸一样，不想被人知晓病发的狼狈。

可是白乐乐……

林焉心里堵得慌。

不进去个人帮帮，白楚攸得耗费多少灵力才能让自己恢复。

林焉没法帮他，林焉望着柯昭，沉思良久后开口，却是对屋里的白楚攸说：“阿楚，我让你师姐进去看看你。”

柯昭推开林焉肩头，手指刚搭上木质的门，门忽然从里面打开。

白楚攸长发高束，衣衫干净整洁，一如林焉第一次来水云间见他时一样，不染尘埃，一身清爽地站在门口。

他一开口，轻声叫着：“师姐。”

林焉与他并肩而立，侧目去看，恍惚看见他高束的长发里，隐约有不应该出现的，莫名其妙的几缕白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