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8 章(2/2)
天边洒满赤橙的光芒,昏黄的光线映照在脸上,一切都变得不真实,白楚攸视野模糊,像是沉浸在回忆中无法自拔。
许久,才没头没尾道:“醋是酸的。”
醋很酸,但林焉曾经捉弄他那么多次,他一次也没尝出来。
“林焉,我是你师父,你不认也是。”
“我……”林焉缓缓开口,刚说出一个字就说不出其他话,辗转几番思虑,还是问不出想问的话,怕极了听到白楚攸说不知道喜欢是什么感觉,也怕听到白楚攸说是责任。
罢了。
“那我便跟师父说说师徒情谊。”林焉又道,“如果我真心认你做我师父,我会尊重你,孝顺你,你说东我不往西,你打我骂我,我不还手……如果我把你当师父,我不会跟你成亲。”
“事实是你一个也没做到。”白楚攸头晕沉地厉害,还在竭力思考,“与我成过亲的事忘掉吧,那是不对的,你似乎把我认错人了。”
“跟他成过亲的事也忘掉。”晚风吹拂而过,吹在脸上带来凉意,白楚攸感觉到冷,声音都低沉得厉害,“死心吧,林焉,梦里出现的终究只是黄粱一梦,我不杀他,你跟他也不可能在一起。”
“我没法死心。”林焉温柔低声私语,眼中意味不明,“我也曾像其他人一样虔诚许愿,祈盼愿望成真,奈何天不遂人愿,偏就我的愿望沉入水底,暗不见光。”
艳红的喜服在旧岁月里沉默,春日来临前就绣好的红盖头终于如愿盖上心上人的头顶,新郎迫不及待想掀开盖头看心上人,又唯恐惊喜被提前知晓,牵着心上人的手拜堂时,心抖得比谁都厉害。
“阿楚,我没有你想象中淡定。”记忆里的春日远去了,林焉睁眼还是满目苍凉,“我也紧张,懦弱,不敢向前。”
“我明明一步也没有放手。”经年执念困住林焉,他被折磨到癫狂,“你把我留在旧时光里,碎了又碎。”
可明明,林焉从来不曾放手。
“人若相惜人不离,千秋岁里不疑心。”林焉心中茫然,“这是你说的,怎么还不守约呢。”
白楚攸低头不言,神色不明。
“不是每一个人生来就不留遗憾的。”白楚攸缓缓道,“人生来便是赴死客,有些事情我真的无能为力。”
他很想要林焉如愿。
为人师父,他希望徒弟快乐,无忧,却也只是衷心希望,他没法实现林焉的愿望,从前在逶迤山的日子于他而言更像是前世的事情,他做着毫无逻辑混乱而冗长的怪梦,三更梦醒,十年栖迟。
往事破碎后又拼凑起,像奔走了千万里的风,回眸便是怅然。
林焉又问:“那如果可以时光逆流,你会不会依然选择收我为徒?”
白楚攸会。
但他遗憾没有教好林焉,或许让林焉拜入掌门名下会更好,届时他们便是同门,林焉便是他的师弟。
眼皮突然好沉重,脑子越来越混沌,视线也愈加模糊。
白楚攸闭了眼眸,想理一理脑海里乱掉的线。
林焉还在说话,他很想一字不落听下去,可他已经,又要神志不清了。
身旁林焉继续道:“我也想要什么错误都没发生,假装师父只是外出游历一圈归来,我还是你徒弟,你只是我一个人的师父。”
漫长泛黄的旧故事,苦涩的陈茶汤药,此刻与月夜一同而来,激得林焉死命忍着,才强迫自己可以像个正常人一样呼吸。
“重不重来,我都不会拜别人为师。既不想拜你为师,也不想叫别人师父。”
林焉声色和缓,温柔而坚毅,像被圈养的恶犬收起獠牙,学着温顺地去蹭主人的腿,努力的想要靠近,又不敢真的靠近。
“我想过好多遍,如果当初死的人是我,待我归来寻你时,你会不会也满心欢喜看着我,期待与我重逢。”
林焉等了太久,久到模糊岁月,甘心沉沦于梦中,可他又很少能梦见白楚攸,白楚攸不想他,都不去梦中看他。
林焉便等啊等,等啊等,等到花鸟都逝去,等到人间再留不下几个熟悉面孔,等到孤楚半生,那离了枝头数十年的凰鸟,终于有要往回飞的迹象。
院里种下的木樨,在得知故人归来的夜晚,一夜长出较以往数倍的花,香气扑鼻,第一次有了逶迤山水云间的香气。
醉人的,馥郁的,难以忘却的幽幽隔岸香。
“你让我死心,要怎么死心?”
忘记一个人很容易,完完全全将他从记忆里抹去很难,林焉舍不得抹去。
哪怕心尖上密密麻麻都是尖刺,也要生生疼着,不愿遗忘。
“白乐乐,我也没想到,我用来怀念你的时间,远长于见过你的岁月。”
拔走他心脏上荆棘的小仙君,后来在他心里常住,成了心尖上另一根刺。
“白乐乐……”
林焉再讲不下去。
手往旁边一揽,早就失去意识听不见他讲话的人顺着力倒向他,林焉肩头一沉,白楚攸靠在他肩头昏睡不醒。
林焉轻眨眼睛,连呼吸都变得轻缓,怕胸膛有力的心跳声惊到身旁沉睡的人。
此时太阳正下沉到一半,天边火红的晚霞热烈自由,不同于水云间的黄昏,是白楚攸从没见过的绝美风景。
林焉仰头去看,眼睛湿得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