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一章 归途漫漫（1/2）
火车驶出市区，窗外的高楼渐渐被成片的稻田取代，绿油油的禾苗在七月的阳光下泛着油光，风一吹，掀起层层涟漪。邢成义靠在硬座上，行李箱塞在座位底下，胳膊肘抵着窗框，目光却没落在风景上，只盯着手里的手机，屏幕亮着和王红梅的聊天界面，最后一条消息停留在“路上小心”。
车厢里挤得满满当当，过道上站着不少人，背着蛇皮袋的农民工、牵着孩子的妇人、戴着耳机的学生，各种气味混杂在一起——汗味、泡面味、孩子身上的奶味，还有窗外飘进来的泥土腥气。邢成义却浑然不觉，心里像揣着一团火，烧得他坐立难安。他抬手摸了摸贴身的口袋，钱还在，缝得严严实实，这才稍微松了口气，又立刻想起病床上的邢人汐，心又揪紧了。
“师傅，麻烦让一让，借过一下。”一个推着餐车的乘务员走过来，餐车轱辘在地板上发出“哐当哐当”的声响，打断了他的思绪。
邢成义连忙往里面挪了挪，让餐车过去。餐车上摆满了盒饭、矿泉水、零食，乘务员吆喝着：“盒饭啊，三十一份，两荤一素，热乎的！矿泉水五块，饮料八块！”
旁边座位上的大叔买了一份盒饭，打开盖子，红烧肉的香味飘了过来，油光锃亮的肉块躺在米饭上，看得人食指大动。邢成义的肚子“咕咕”叫了一声，他早上只匆匆吃了个馒头，忙到现在，早就饿了。可一想到人汐在医院里吃不下东西，满嘴水泡，他哪里还有心思吃饭，只觉得喉咙发紧，连咽口水都觉得费劲。
他掏出手机，又给王红梅打了个电话。铃声响了好几声才接通，背景里传来医院特有的消毒水味，还有隐约的孩子哭声。
“红梅，人汐怎么样了？醒了吗？还哭吗？”邢成义的声音压得很低，却难掩焦急。
“刚醒了，哭着找你，我哄了半天，现在又睡着了。”王红梅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听起来疲惫极了，“医生刚来看过，说体温降了点，但是嘴里的泡还没好，不肯吃东西，喂点水都吐出来，说疼。”
邢成义的眼眶瞬间红了，女儿从小就懂事，很少哭，现在肯定是疼得受不了了。“那怎么办？医生有没有说什么？能不能喂点流食？比如小米粥的清汤？”
“说了，让先喂点凉的流食，别烫着。妈刚才回去熬小米粥了，估计一会儿就送来。”王红梅叹了口气，“成义，你还有多久到家？我一个人真的有点撑不住，妈年纪大了，来回跑也累，爸还得在家看着庄稼。”
“快了，火车已经走了快两个小时了，大概晚上七点多就能到县城，然后再转班车去镇上，八点多应该就能到医院了。”邢成义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恨不得火车能再快一点，“红梅，你再坚持坚持，我马上就到了，到了就换你休息。”
“嗯，我知道。”王红梅的声音软了下来，“你路上别太着急，注意安全，别为了赶时间出事。人汐这边有我和妈呢，你放心。”
“我知道，你也别太累了，自己怀着孕，千万别硬扛。”邢成义叮嘱道，“有什么事随时给我打电话，别自己憋着。”
挂了电话，邢成义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脑海里全是邢人汐的样子。想起她第一次喊爸爸时的惊喜，想起她追着小鸡跑的欢快，想起她摸王红梅肚子时的认真，再想到她现在满嘴水泡、哭着找爸爸的模样，心疼得不行。他抬手抹了抹眼睛，摸到一手的汗水，才发现自己的额头上、后背全是汗，工装都湿透了，黏在身上难受得很。
旁边座位上的大叔看出了他的不对劲，递过来一张纸巾：“兄弟，看你挺着急的，家里出什么事了？”
邢成义接过纸巾，擦了擦汗，勉强笑了笑：“女儿得了手足口病，住院了，我赶着回去看她。”
“手足口病啊，那可得好好照顾，小孩子遭罪。”大叔叹了口气，“我孙子去年也得了这个病，嘴里全是泡，疼得睡不着觉，哭了好几天。后来在医院住了一个星期才好，你也别太着急，配合医生治疗，很快就会好的。”
“谢谢大叔。”邢成义点点头，心里稍微安稳了一点。有人能说说话，似乎心里的焦虑也减轻了一些。
“你这是从哪儿回来啊？看着像是在外边打工的？”大叔又问。
“嗯，在城里的饭店当厨师，本来还得几个月才回家，孩子一病，老板让我先回来照顾孩子。”邢成义说，语气里满是感激，“我们老板人挺好，二话没说就给我结了工资，还让我家里安顿好了再回去。”
“那挺好，遇到个好老板不容易。”大叔笑了笑，“出门在外，谁都有难处，互相体谅就好。你也别太担心，孩子小，恢复得快，等你回去了，多陪陪她，她肯定能好得更快。”
邢成义点点头，没再多说。他掏出手机，翻出邢人汐的照片，照片里的小家伙穿着粉色的裙子，手里拿着那个会唱歌的小熊，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他用手指轻轻抚摸着照片里的女儿，心里默念着：人汐，爸爸马上就回来了，你再坚持一下，爸爸给你买了你最爱的糖，还给你带了好多好吃的。
火车在铁轨上飞快地行驶着，每过一个站，邢成义都会看一眼站牌，心里计算着还需要多久才能到家。他时不时地掏出手机，看看有没有王红梅的消息，生怕错过了什么。
又过了一个多小时，肚子实在饿得受不了了，胃里空荡荡的，隐隐作痛。邢成义从行李箱里翻出一桶红烧牛肉方便面，这是他之前买的，本来想晚上加班的时候吃。他站起身，挤过过道上的人，走到车厢连接处的开水房，接了一壶热水，小心翼翼地往方便面桶里倒。
热水冲下去，方便面的香味立刻飘了出来，浓郁的红烧牛肉味在空气中弥漫。邢成义坐在过道边的小凳子上，等着方便面泡好。他看着桶里慢慢变软的面条，却一点胃口都没有，只觉得油腻。可他知道，自己必须得吃点东西，不然等会儿到了医院，照顾人汐和王红梅，没有力气可不行。
等了三分钟，方便面泡好了。他撕开盖子，拿起叉子，挑起一根面条，吹了吹，放进嘴里。面条软烂，带着浓郁的调料味，可他却觉得索然无味，像是在嚼蜡。他勉强吃了几口，喝了两口汤，就再也吃不下了，把剩下的方便面放在一边，打算等会儿饿了再吃。
回到座位上，他又给王红梅打了个电话。“红梅，妈把小米粥送来了吗？人汐有没有喝点？”
“送来了，刚喂了两口，她就不肯喝了，说疼。”王红梅的声音依旧疲惫，“医生说要是实在不肯吃，就只能输液补充营养了，我不想让她输液，那么小的孩子，扎针太遭罪了。”
“那再试试，能不能喂点凉牛奶？或者酸奶？”邢成义说，“酸奶是凉的，而且有营养，说不定她能喝点。”
“我试试吧，刚才没想到。”王红梅说，“对了，妈说家里的鸡下了几个蛋，她明天早上给我煮几个鸡蛋送来，让我补补身体，我现在怀着孕，也不能太累。”
“嗯，你一定要多吃点，别光顾着照顾人汐，忽略了自己。”邢成义叮嘱道，“你要是累垮了，我怎么放心得下。”
“知道了，你别总说我，你自己也多注意。”王红梅嗔怪道，“火车上人多，注意保管好自己的东西，特别是钱，那是给人汐治病的钱，可不能丢了。”
“放心吧，钱我缝在贴身的口袋里，丢不了。”邢成义说，“我再给你打个电话，问问人汐的情况。”
挂了电话，邢成义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休息了一会儿。可刚闭上眼睛，就梦见人汐在医院里哭，嘴里喊着爸爸，他想跑过去抱住女儿，可怎么也跑不动，急得满头大汗。
“兄弟，你怎么了？做噩梦了？”旁边的大叔推了推他。
邢成义猛地睁开眼睛，额头上全是冷汗。“没事，谢谢大叔，做了个噩梦。”
“别想太多，喝点水缓缓。”大叔递过来一瓶矿泉水。
邢成义接过矿泉水，拧开喝了一口，冰凉的水滑过喉咙，稍微平复了一下心里的焦虑。他看了一眼手机，已经下午四点多了，火车已经走了一半的路程，还有三个多小时就能到县城了。
他掏出手机，给李云遮发了个微信：“小李，店里现在忙吗？我走了之后，红烧肉和鱼香肉丝有没有人点？”
没过多久，李云遮就回复了：“成义哥，店里挺忙的，刚才还有客人点红烧肉呢，我按照你给的配方做的，客人说味道不错，跟你做的差不多！你放心吧，店里的事有我们呢，你安心照顾孩子。”
邢成义看着微信，心里暖暖的。他回复道：“那就好，谢谢你了，有不懂的就问王师傅，别逞强。”
“知道了成义哥，你就别操心店里的事了，好好照顾人汐和嫂子。”李云遮回复道，“思朵刚才还问我呢，说人汐怎么样了，让我告诉你，一定要好好照顾孩子，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随时跟我们说。”
“替我谢谢思朵，等孩子好了，我请你们吃大餐。”邢成义回复道。
放下手机，邢成义又看向窗外。夕阳渐渐西斜，金色的阳光洒在稻田上，把禾苗染成了金黄色。远处的村庄里，炊烟袅袅，隐约能看到家家户户的屋顶上飘起的烟雾。他想起了自己的家，想起了王红梅在院子里做饭的样子，想起了邢人汐追着小鸡跑的欢快，想起了父母坐在门槛上晒太阳的场景。那是他最牵挂的地方，是他在外打拼的动力。
火车又到站了，上来了一批新的乘客，车厢里更加拥挤了。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挤到邢成义身边，想要找个地方坐下。邢成义连忙站起身，给她让了座：“大姐，你坐这儿吧，带着孩子不容易。”
“谢谢你啊兄弟，太感谢了。”妇人连忙道谢，抱着孩子坐下，给孩子擦了擦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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