诛心之言(2/2)
朱元璋则是冲着李善长道:“坐着的那个是朕最近才封的南阳侯。他今日找你。”
找他?这南阳侯到底在想些什么?
他这才将目光对向安南。比他想象中年轻了太多。
容貌风姿都是世间罕见。
那南阳侯平淡的看了过来,眼中没啥变化。接着头微微一转,“左文清,你去屋子里。”
李善长没多说什么,只是看着。
朱元璋本来还想着留下来的,却没想到安南这时候看向他,“陛下也先进去吧。”
这话引得李善长一惊,这是什么语气?怎么对陛下如此?
陛下居然也无多话,就那么进去了。
陛下何曾是这个性子过?李善长满脸惊异,还来不及藏着,就被安南看了个正着。
“坐吧。”
李善长盯着安南看了一会儿,没说什么,也坐下了。
“听说你到处打听我?”
这南阳侯说话倒是不客气。只是想了想方才他对于陛下那态度,倒是差不多。
“南阳侯这是哪里的话,我可没这样的功夫儿。可是听了什么闲话?”
李善长说起话来,那自然是官腔浓厚得很。对于他们这等人来说,这话说得要合他们的身份,与此同时,还得表达出自己的态度。
而在他看来,方才安南所说的那一番话,可是极其没有分寸的。
可是到底顾念着陛下对他很是重视,没有多言。
安南这才擡头对着李善长看了一眼,见对方眼中略有轻视意。这才恍然。
他实在是很久未曾和这些高官言谈了。不自觉就用了先前和徐文昭,商柯交谈时候的习惯。
只是对面这位可不是徐文昭,更不是商柯。简简单单是不可能得到对方真心话的。
于是安南展颜一笑,“韩国公。”却只是道了一声对方的官称,没了后话。
这人实在是奇怪。李善长没忍住,皱了一下眉头。
冷下声来,“今日不知南阳侯叫我来,所为何?”
安南却没接他这话,另开了头,“韩国公是陛下身边肱骨之臣。”
李善长眉心稍微舒展一些,却不料下一句,“韩国公可会觉得对陛下心思了如指掌?”
李善长当即站起来,“你这是诛心之言!我要见陛下。我同南阳侯没什么好说的。”
安南自然也知道自己这话肯定对于李善长来说过于冒犯,只是,他今日本就不是打算温存着说话的。
“李善长,刘伯温,你们俩明面上虽说针锋相对。但是韩国公觉得若是这浙东党和淮西党有哪一方永远消失了的话,另一方,真的就从此长久了吗?”
李善长本欲推开门,却听到了安南这句话他的心仿佛被一下子敲中了。
他一瞬耳鸣,蒙的转头去看安南。
“坐吧。韩国公。”
对于李善长这等聪明人来说,根本无需多言。他饱读史书,那些前朝谋臣的例子比比皆是。多少兔死狗烹,多少党派之争,到了最后往往都是两败俱伤。
他这段日子一直在逼刘伯温隐退,却忘了,他们这位陛下是绝不会允许有臣子在朝中是一言堂的。
这些日子和刘伯温都糊涂了,居然做出这种事情。
安南继续道:“左文清正四品,你们不过是让朋党略一施压就让他连夜按了你们的意思第二日上折子。着实是很威风的。”
李善长在此之前都还很得意于这件事。如今却看出来此事的凶险之处了。也不知晓朱元璋此时有未将此事放在心上,自己是否已经被忌惮了。
他表情惊疑不定,显然是自己在脑中思考了不少。
安南自然也不急着开口。他之所以叫李善长来说,不仅仅只是想就着这几日他一直在打听自己。更多的则是在思考胡惟庸一案,到底是如何产生的。
胡惟庸乃是淮西党,而他之所以能冒头,就是因为李善长退下去了,刘伯温退下去了,而当时的浙东又没了杨宪。
无人能和胡惟庸抗衡,又占了丞相之位,他个性骄纵妄为,朱元璋本就对于丞相一职很是不满。更是趁着这个机会,不仅将浙东淮西彻底打散,还将丞相一职废除。
丞相没了,皇帝手中的权利倒是大了。可是这埋下的祸根却大,阉党一时难以遏制。若是皇帝能力足够倒也罢了,可若是不够…那就是被阉党把持着朝政。
而阉党,因着身子残缺,又时常被人欺辱看不起,行事作风都极为残忍酷烈。再加上锦衣卫,无论是朝堂,还是大街小巷,人们都不敢多言半句。
而朱元璋又实在是个好杀之人。胡惟庸一案先是以“谋不轨”罪诛宰相胡惟庸九族,同时杀御史大夫陈宁、中丞涂节等数人。
到了洪武二十三年(1390年),朱元璋还颁布《昭示奸党录》,以伙同胡惟庸谋不轨罪,处死韩国公李善长、列侯陆仲亨、已故的滕国公顾时的子孙等开国功臣。后又以胡惟庸通倭、通元,究其党羽,前后共诛杀3万余人,时称“胡狱”。
胡惟庸确实有错。可是,三万余人皆被诛杀。这等场面,不可谓不是血流成河,流血漂橹啊。
而这之中有多少人是冤枉的,也许只是胡惟庸路过所食小摊,亦或者是路过所买之店,因着这样而死。实在是过了些。
而一切根源,从最开始解决最好。若是还有那般,安南绝不会让朱元璋牵连无辜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