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流香蹄花(2/2)
三个人没有在意衙门里其他人的眼光,尤其是王振还吩咐了手下的兄弟散值就早点回去,有时间就多陪陪夫人和孩子,该值班的就别出来晃悠。
他虽然也是要听命大人的,但是底下的衙役都是他管的。
“真他娘的怪了,老大和卖卤煮的咋这么熟?”常悟站在县衙大门前挠头,今天被老大一顿批斗,他现在心情还没缓过来呢。
平时跟王振跑得勤快的一个男人揶揄道:“老大天天去买卤煮,他俩能不熟?怎么你还要找人麻烦?”
常悟心虚地摆手:“少胡说,我可没有这个意思。”
男人不屑地哼了一声,不理会他走开了,谁不知道这人的德性。
没想到一个臭卖卤煮的,居然和老大关系这么好,常悟这时才暴露了真实的嘴脸:“妈的,陆海这个杂种把老子坑惨了!”
他这回算是栽了个大跟头,日后就算把马屁股拍烂,有啥好事老大也想不到他啊。
都怪陆海这个狗日的,让自己倒霉了,他也休想好过!
“咱们去吉祥楼成吗?正好柳管事也在。”陆湛问,若是之前他是绝不会考虑在吉祥楼吃饭的,但现在手里宽裕了,又是请人吃饭,不好太掉价。
“不用不用。”王振摆手,“我夫人此时应该已经回家了。”
虽然玉芬是里头的厨房管事,但里头的菜样样都不便宜,也不会看在是熟人的份上打折,平时他都很难才去吃一次。毕竟在衙门里头干活,只是名声好听,每个月到手的钱只够生活开销的。
陆湛经营卤煮生意可能是能赚,但都是辛苦钱,不能这样宰人。
“随便找个食肆,倒显得我不够诚心了。”陆湛说。
“对呀,咱们是认真请你吃饭的。”白玉璃仰着头看着王振说,“陆湛有钱的,不要担心。他有个专门装钱的匣子,能给我买好多好多的零食呢。”
若不是现在有外人在场,陆湛可能会笑出声来,小崽子太有眼色,机灵。
王振被白玉璃说的一乐,也起了逗他的心思:“那他有多少钱啊?”这孩子养的聪明,不过怎么叫自己爹大名呢,真奇怪。
白玉掰手指数数,小脸皱着:“太多了,我数不清呀。”
王振:“好吧,既然这么多,那咱们就去吉祥楼。”
请人吃饭自然是要按照高规格来,太差劲了不行。陆湛捏捏白玉璃的手指,眼神询问,你真的数不清。
白玉璃撇嘴,一脸傲娇。
他之前教白玉璃数数,几十两银子连着零头他都数得明白。
那现在白玉璃就是在装了?陆湛真想给他颁发个小金人,演技了得。
吉祥楼并不远,三人没一会儿就到了,在伙计的引领下上了二楼包厢。
王振先询问了伙计柳管事在不在,不出所料这会已经回去了。
那就算了。
大酒楼服务周到,连后厨的师傅们做菜的速度也快,没多久的功夫大圆桌就摆满了菜,都是吉祥楼的招牌。
白玉璃瞧得眼睛放精光,这么多好吃的,他要敞开了肚皮吃!
陆湛让小二上了壶酒,给两人的酒杯斟满。
这酒闻着甘冽醇香,一看就是好东西,来都来了王振也不客气了,一口饮尽道:“陆老弟,你也喝。”
这称呼突然就从陆老板变陆老弟了。
所以说谈生意找人办事都要在饭桌上进行呢,还是有些门路的。只有让人享受美食,吃好喝好,心情轻松愉快了,做什么才会事半功倍。
陆湛也是在饭局上来练出来的,干脆顺坡下驴拉近关系,与此人交好与对他有益无害。
就算况且抛开现实原因,王振为人正直也是个值得交的朋友。
“那我敬王哥一杯,先干为敬。”陆湛擡起酒杯颔首道,“今天在县衙门口当着挺多人的面请你吃饭,这事我坦白,确实是有点私心,不厚道了。”
王振刚才就知道他是什么意思,这人脑子不简单,只是陆湛坦荡地说出来,他还挺意外的。
“我懂,没事。换我是你,我也这样干。”能利用的资源放着不用,不是聪明人所为。
白玉璃筷子勺子齐齐上阵,埋着头专心干饭,不时擡看一眼聊得愉快的两个男人。
有什么话不能吃了再聊嘛,那酒壶里的酒真有那么好喝嘛?
闻着倒是挺香的。
他也试试?
白玉璃坐在旁边,看陆湛又给人倒酒,他也顺势拿了个杯子放过去,眼睛看着从酒壶里缓缓流泻出来的液体,舔了舔嘴唇。
陆湛倒完三个酒杯,咦?怎么多出来一个?
王振正好拉着陆湛说话,等再回头时白玉璃已经仰着脑袋把杯子里的酒喝干净了,还把酒杯倒过来看,确定一滴不剩。
好辣,没有陆湛做的果汁好喝。
陆湛不放心地看了他好几眼,生怕出什么幺蛾子。
王振吃着菜,没注意到他们这边。
“陆湛,我怎么感觉脑袋晕乎乎的,站也站不稳了。”白玉璃摇摇晃晃地走过来,倚靠在他怀里:“耳朵好痒呀。”白玉璃擡手要去扯自己头上布帽。
陆湛一看这还得了,赶紧伸手给他按住。
“尾巴在哪儿呢,在哪儿呢…”白玉璃埋在陆湛胸膛,手往身后探,迷糊咕哝说,“在这儿呢,在这儿……”
陆湛真怕他一时控制不住当场变成小狐貍。看王振吃的差不多了,陆湛道:“小孩喝醉了说糊话。”
“那咱们走吧,回家了记得给孩子喝碗醒酒汤。”
陆湛叫了小二,付清了账,然后把白玉璃抱在怀里,让他脑袋枕在自己肩膀上,三人出了吉祥楼的大门。
“变身,变身!”白玉璃突然直起身子来,两手握成拳头,举得高高的,白净的脸蛋红彤彤的。
陆湛心惊胆战,这可是大街上:“王哥,这孩子耍酒疯,我得赶紧带他回家了。”
王振爽朗一笑:“行,你们先去吧,下次有机会换我请你吃饭。”
陆湛也不推辞:“好。”
等人走了,陆湛忍无可忍地一巴掌拍在他肉乎乎的屁股上,偷喝酒就算了,喝醉还耍酒疯。
变身,变什么身?真是欠教训!
“啊!好痛!”白玉璃提高了嗓门叫道,“陆湛,有老鼠咬我屁股!”
“你再叫,信不信我让老鼠再咬你肚子,可多肉了,老鼠喜欢的很。”陆湛黑着脸说,把某个黏在他身上就撕不下来的小家伙放在牛车上。
“哎呀,陆湛,我不要下来,你身上蹭着好舒服哦……”白玉璃眼睛闭着,鼻子往陆湛脖颈间嗅闻,嘴巴还死心地要亲人,像是有什么吸引他去这么做一样。
温热的呼吸伴着酒香扑在陆湛颈间,陆湛有些不自在侧开了脑袋。
身上蹭着,好舒服…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淡定淡定,他只是只懵懂无知的小狐貍,纯粹干净的跟孩子一样,他能懂什么。
为了防止白玉璃不安分中途从牛车上滚下来,陆湛把他用绳子捆好,要是白玉璃要是清醒状态下看到这情形,指定会气得咬他。他又不是猪 !
陆湛刻意放缓了速度,不时回头看看睡得正香的小家伙,同样的距离时间愣是比平时多出了一半来。
好不容易到了家陆湛把人抱进屋里,为了让他睡得舒服些把帽子摘了,尾巴放出来。束缚着总是难受的。
“怎么连耳朵都泛粉了?”陆湛把他脑袋上竖着的尖耳翻开了绒毛看,皮肤薄得都能清晰地看见附在皮肤上细细的微血管。
白玉璃被扯着耳朵,呼噜声停了,小手虚空挠了一下,没打到陆湛这个罪魁祸首。
真可爱。
陆湛弯腰给他把脚上的鞋子脱掉,让他睡到床上去,然后才去把牛车停好,牛牵进棚子里,一会儿村长家的小儿子会背着草来喂,不用管。
他转头去了灶房,烧热水和煮醒酒汤。橙子和苹果各切一个,冷水下锅,等煮得差不多了再加两勺蜂蜜。
甜的,不用担心白玉璃不喝,
他也是奇怪,怎么就喝了一小杯就醉成这样?
陆湛拍拍他白里透红的脸蛋儿:“白玉璃,起来喝甜汤了。”
白玉璃耳朵一竖,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不过眼神还是迷离的:“甜汤,要喝!”
陆湛佩服,只要说到吃的还真是比谁都积极,他用勺子舀了汤喂:“张嘴。”
白玉璃乖乖张圆了嘴巴:“啊。”倒也不挑,陆湛很快就把一碗汤喝完了。
“好了,继续躺下睡。”陆湛说,白玉璃躺下,双手交叠放在小腹,模样乖巧得不得了。
*
如意楼,账房。
“陆海,管事的让你把最近半年的账本重新算算,说是找出大纰漏了。我看你小子这两个月做事是越来越不仔细了,小心端着的饭碗到头来让人给砸咯!”说话的老者头戴巾帽,慢悠悠地走进来,对着陆海的态度很不满意。
这人是如意楼东家的远方亲戚,酒楼里没有谁不给几分安薄面的。
陆海点头哈腰地给人倒茶:“叔,管事的真这样说?”这可是两年的账本,进进出出流水这么多,他没个半个月怎么查算得完?
虽然自己平时做事不见得会有多认真,可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因为管事的严格,大账目是不敢不小心的。
怎么突然要查两年的账?
“我难道还会诓骗你不成,一会管事的来了你自个问。”老者端着茶缸出了小屋。
看人走远,陆海终于是忍不住,一脚踹翻了屋里桌子。
方管事真是疯了!平时苦活累活找他就算了,现在丢这么大个摊子给他。
陆海怒气冲天地一屁股坐下,胸膛气得上下起伏。
自从之前他让常悟那个狗贼去找老大的麻烦后,他是一直烦心事不断。
一开始给常悟送了好酒和茶叶,后头又请吃饭,把他两个月的工钱都提前预支了,这段时间家里是顿顿杂粮粥,一点荤腥都瞧不见。
秀英因此天天埋怨他,如今孩子马上要生产了,家里一点积蓄也没有。
回去就是一顿吵,他宁愿晚上不回家趴在账房的桌子上睡一宿。
早知当初就不该成亲,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现在好了,拖家带口的日子压力太大了。
而且这两个月,管事处处看不惯他,横挑鼻子竖挑眼的,这个月都扣了一半的工钱了。
其他人也是惯会见风使舵的,纷纷找他的不痛快,他也不知道究竟是哪里得罪人了。
“陆海,你还挺悠闲的嘛。”方管事背着手从外头院子进来,细眼扫视了下地上被掀翻的桌子和茶水。
一切都逃不过他的火眼金睛。
“怎么,你对我让你查账的事不服?”
陆海心里就是再不满,又哪里敢表现出来。
“方管事你想多了,我哪里敢呀。”陆海擦了擦额角的汗水,分明这几日天气已经在转凉,他却吓出了一身的汗。
不过他还是不爽。
平白无故地扣他的工钱,一个月赚来还不够吃喝拉撒的,这虽然没明说,但就是在逼着他离开如意楼吧。
陆海实在是委屈,就算是死他也要死个明白才行。
“方管事,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我哪里惹你不快了,要是你不高兴,随时抽我都成啊。”
方管事生的精瘦,一张猴脸:“你可真想多了,我哪里有这样的本事。”
陆海苦着脸。
方管事也不是真的铁石心肠的人,看他一副胡子拉碴,身上的衣裳穿得皱巴巴也不知几天没换了的落魄样子,开口说:“你呀,得罪不该得罪的人了,趁早走吧,如意楼你是待不下去了。”
不该得罪的人?
陆海傻站在原地,不该得罪的人?
是谁?他只找过老大的麻烦,可是老大一个平头老百姓,没有那么大的本事给自己使绊子。
陆海身体都僵硬了,空白一片的脑子突然浮现出常悟那张可恶的嘴脸。
肯定是他!
这人小肚鸡肠,这次收拾老大让他当场扫了面子,所以这人表面哄说还会整老大,实际把自己也记恨上了。
艹他娘的,这个狗东西,居然背地搞自己,真当他是软柿子?
想到这陆海又一阵悲凉,常悟好歹是衙门里的捕快,自己怎么斗得过他。
硬碰硬只会是鸡蛋碰石头。
这人既然出手整他了,那他之后怎么办,县上谁还敢雇他做事?一时间陆海竟浑身彻骨的冷,犹如置身冰窖。
他之后怕是难混了,前途渺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