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 章（2/2）
而第一时间见识到叔叔如此失控的甘松和露西，那时该有多绝望......
“露西怎么样了？”甘松先问了自己老婆的情况。
“我已经暂时帮露西阿姨稳定了感染，她在安全的地方休息，不用担心。”
闻言，甘松大松一口气，跟佘余复述事情经过。
“这次的行动根本不会出问题，就算先锋队来阻挠，阿烈也有很大把握全身而退。更何况，对面那位丙指挥官对着阿烈的行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一看到我们去抢炸药，二话不说丢下炸药指挥着手下逃命。”甘松回想着，忍不住笑了两声。
佘余面上笑着，心底暗叹裴西这也太明显了。但听了甘松接下来的话，他就笑不出来了。
“但后面赶来的先锋队，专门针对阿烈展开攻击，把我们和他分散开了。虽然任何弹药在接触到开启同化能力的阿烈都会石化失效，但他们朝阿烈投掷了抑制器......这是你父母生前研制的。不过他们带来的是改造后的加强版。”
佘余的步幅渐停，大脑嗡鸣一片。但他很快反应过来现在不是发呆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远处的红酚，然后背紧了甘松继续走。甘松见他的反应，决定对他说出自己知道的实情。
关于佘余父母的事大家都很少谈及，而最知情的佘亦烈，想说时总是会受到刺激，因此佘余毫不知情，谁也不曾提起。
“当初，你父母带着阿烈和你逃离研究院后，这些资料是被先锋队勒令销毁的，只是不知道现在怎么还会出现抑制器......阿烈看到的第一眼就失控了。当时情况很危急，伤了不少先锋队的人，差点就引动石化风暴了，哎。”
佘余回答的声音很轻，轻到在他背上的甘松都听不出他现下的情绪如何：“在他们看来，只要伤了人，就该死。叔叔就算有苦衷，也找不到地方辩驳。更何况现在的他，一受刺激就只会失控发疯，话都说不出来......”
“鱼鱼？”甘松伸出一只手，拍拍佘余因为出汗而变冷的脑袋。佘余笑着晃动脑袋，示意自己没事。
远处的红酚停止了扩散，危险的旋动着，似乎在酝酿一场毁天灭地的大风暴。
佘余有所感应的回过身，就看到了远处蹒跚而来的人影。
这次佘亦烈虽然很彻底的失控了好几个小时，但没有完全危及身上的衣物。他身上有不少伤口，尤其是脖子上流淌到前襟的鲜血，估计是失控时挣脱抑制器弄的，看着很是渗人。
“叔叔！”佘余着急的就要跑过去，佘亦烈擡手让他不要靠近。
佘余看到他周围的垃圾，依然有被石化的迹象，看来，同化带来的石化能力还没完全收回。
佘亦烈走到一个安全距离后，示意一起离开。
“就这么走了，这么多红酚放着不管？”佘余忍不住问，佘亦烈云淡风轻的看了他一眼，佘余突然明白了，连忙跟上。
叔叔释放了一个人形的因子分身。
同化到一定程度后，原生因子可以相对独立的从原生躯体上分离开来，供原生躯体任意使用。不回收，也不用担心因子没了原生躯体的安抚而不安失控或者暴走。
这样分离出来的因子带有原生躯体的‘意志’，可以完美代替原生躯体驱使的其他破败因子，独立行动。例如可以代替身处东边的佘亦烈，在西边刮一阵石化风暴，而正常状态下的原生因子则做不到。
但这样做是有代价的。作为原生躯体，佘亦烈承受会石化感染的痛苦，不过也因为佘亦烈是原生躯体，再痛苦，身上的破败因子也会拼命压制石化范围，不然同化影响下遭罪的首先就是自己。这样分离出来的原生因子存在时间不定，但也够唬人的了。
这也是研究院以前一直不肯放过佘亦烈的原因。可以完全由人随意掌控随意使用的破败因子，能做多少不得了的事......
这一可怕的能力，研究院起了个很没逼格的名字：因子分身。
佘余被同化后也试过分离因子分身，确实可行，他的同化程度低，只是石化了很少皮肉。但同时他也只能分离出两个，而且因子也只存在了短短半小时，把他心疼坏了。
远处的红酚静止了，而后急速紧缩了范围，最后在一个隐约的身影挥动手臂后，怦然炸开。
先锋队已经退开了一段距离，做好了随时急速撤开的准备，不想，红酚炸开后只是吹了很久很久的风，除了原有的吞噬效果，没有褪色，没有石化任何东西。
根本算不上石化风暴。
“啧，被耍了。”裴西放下望远镜，打开队内频道，让全队整合，搜寻S1号的痕迹。
“已经跑了？”盛江不敢相信，但自己对于危险的预感彻底消失了，他便只剩了一点不解：红酚炸开前，明明还看到了S1号的身影。
听了盛江的疑问，又看到了陆启和蓝迪同样疑惑不解的表情，裴西想起了三人缺失记忆，猛拍大腿解释道：“这是S1号的因子分身，真人早不知道跑多远了。你们以前受伤就是因为这种情况出现，先锋队被调虎离山，害当时新人队的你们受到了他真正的攻击。”
那段惨烈的记忆虽然没了，但再次面对的三人依然听得背脊发凉。
这么恐怖的家伙，研究院还想抓活的留着研究，抓风去吧......
“裴总指挥，我有话要说。”蓝迪站出来，一脸丧气。
“诶诶，你怎么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这孩子怎么这么记仇，之前就是开个玩笑嘛别往心里去......”裴西絮絮叨叨的把人拉到一边，不知道要说什么。
研究院来人了，估计是暴躁派理亏，这次跟着先锋队的只有和平派的研究员。
盛安姝看过现场，心下唏嘘，这是差一点就遭受空前的石化风暴了啊。她跟盛江说了句话，盛江给陆启一个眼神，陆启点头，然后和其他队长一起带队开始搜寻。
夜幕降临，先锋队找了一圈也没找到任何有用痕迹，无奈撤退。
临上车前，盛江把一个纸团往远处扔出。阴影处的黑团子涌动着凑近，几下就啃了个干净。
“扔什么呢？这么用力。”陆启在一旁揶揄。
“在这里扔的不是垃圾还能是什么。”盛江确认无误后，上车关门。陆启见他心情不是很好的样子，笑了两下没再说什么。
盛江把那个窃听器扔了。虽然没联系上佘余，但他感觉这家伙应该是过来了。裴西那边要忙的事多，他也还要处理暂放在灰色阶梯的辐射废弃物，顾不上S1号的后续处理——虽然S1号很可能会因为这批辐射废弃物再次现身。
一直跟着先锋队勘察现场的研究员们没什么收获，唯一可以确认的就是，同化程度越是加深，因子分身的能力就越是恐怖，回去又得加强城市警戒强度了。
但盛安姝在收队时却一个没忍住笑了出来。先锋队的队员虽然对和平派有好感，但不多，都只是奇怪的看了她一眼就走开了，谁让研究院的人多少都有点狂热属性在身上呢。
蒂娜疑惑的看着她，盛安姝眨眨眼，表示回去后再告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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垃圾场深处，佘亦烈看着远去的先锋队探照灯，神色复杂。艾丽塔一行人已经回了灰色阶梯复命，佘余接回了露西，戴着隔离手套处理着她和甘松被感染的新部位。
临时的住处是几处帐篷，佘亦烈放出一堆黑团子去外围守着以后，这才坐下歇息。
“我这次装备齐全着呢，叔叔，让我给你处理伤口吧？”佘余举着双手十分期待的说。佘亦烈白他一眼，受伤是什么好事，这侄子怎么兴奋成这样？
佘余看着那些伤口，沉默不语。抑制器和控制器一样，都是佩戴在脑后位置，只不过抑制器似乎不需要控制器那样精密的安装操作，只要扎到后脑勺上就可以了。
只是这样活生生的在人脑门上随意扎洞，研究院是真的不把佘亦烈当人看了。
两种针对感染者的仪器，一字之差，效果和目的完全不同。
控制器是佘余之前在先锋队时一直戴着的，他很熟悉。这种仪器主要是通过对人的控制来限制感染者体内破败因子的活跃情况，对原生躯体同样有用。
而抑制器，一直是研究院保密研究的内容，当年只在佘亦烈身上试用过，副作用极大，因为它的主要控制对象为破败因子。而对原生因子造成的伤害和影响，会直接反馈到了原生躯体身上，这也是佘亦烈精神失控的原因。
当初，佘余的父母做这个研究的目的，是为了规避和引导佘亦烈的原生因子，以防失控带来危险。但研究院高层从这一思路出发，想到了完全掌控原生破败因子可以带来无限力量......
但他们以为的‘可控’，其实是佘亦烈的拼命控制罢了。佘亦烈会变成如今的模样，也直接证明任何破败因子，都不应该是被掌控，被随意驱使的存在。灰色阶梯进行过量破败交易的感染者也因此寿命极短。
但研究院根本不相信，只以为是佘亦烈自身的问题。
“我失控的原因你应该也知道了。研究院做得太过，居然还想在我身上使用抑制器，是该好好给他们一个警告了。”佘亦烈由着佘余处理着伤口，在佘余耳边低声说，“哥哥和曼姐生前的研究计划，一定是被他们翻出来继续执行了，我要亲自去研究院看看。”
佘余停下对他伤势的处理。每次说到已故的亲人，佘亦烈总是浑身发抖，头痛欲裂。佘余赶紧给他顺气，拿出水和止痛药让他服下，情况稍见好转。
“叔叔，你的精神状况这么不稳定，我怎么可能放心让你去。而且城市是你想进就进的么？上次失控，城市就已经全城戒备了，现在你还想去研究院？”佘余看着佘亦烈的模样，感到很无力。他继续处理着伤口，掩饰内心拉扯的情绪。
他相信叔叔能够进到城市，但会受到怎样的对待不用多想。
要是被先锋队抓住空子，在开启石化风暴前遭受攻击，那会轰得石头渣子都不剩。
而开启石化风暴......只会造成更难以挽回的后果。
“鱼鱼，我心里怎么想的，你比谁都清楚。要是你不明白，那我现在就跟你说清楚。”佘亦烈苦笑着，石化受损的声带，发出的笑声听得人心口发紧。
“我要让研究院付出代价，我要让他们打消，对所有原生躯体的妄想。我还要找出你父母的死因......我原本以为，这辈子就这样消磨着等死，就过了。但是他们不放过我，永远都不会。以后，也不会放过你......我要成为他们的报应，拉他们下地狱的报应。这是，我还茍活于世最后的坚持了。”
包扎伤口的手指微微有些颤抖，但佘余还是包完了。
佘亦烈的身体颤抖得很厉害，佘余戴了隔离手套，带有安抚意味的环抱住佘亦烈的肩膀。佘亦烈极力控制着身体里的原生因子，怕感染佘余，但还是忍不住伸手握住佘余的胳膊。
虽然身上有被石化的部位，但佘余双手传来的温度，很是温暖。
这样温暖的存在，佘亦烈很久没有感受到了。来自亲人的安抚，对于感染者，对于情况极端的他来说，真是太过奢侈了。
说了想说的话，佘亦烈的身体渐渐平复了，旁边的露西和甘松也送了一口气。
“谢谢叔叔，这么为我和他们着想。”佘余晃了晃佘亦烈的肩膀，换成两手搭在他的双肩，“需要我做点什么吗？”
“别添乱，别胳膊肘往外拐，就行了。”佘亦烈拍开他的手。
“特殊情况特殊处理嘛，必要时还是需要找找帮手，和研究院不对付的又不止叔叔你。”佘余多少还是有点心虚，转到一旁收拾东西，从行囊里翻出面包递给大家，“要不我们吃点东西吧？怪饿的。”
“别给我打岔。”佘亦烈很不客气的接过面包，指着回避的佘余质问，“那位丙指挥官的行为很异常，我知道你们有往来，所以这次是不是你们提前说了什么？”
佘余：“我这次来找你们正是要说这个。丙指挥官人多好啊，是可以信任的对象，只要你不伤害到灰色阶梯的居民，没有对任何人造成困扰，他会和你和平相处的。”
“我只针对研究院，但是先锋队攻击我，我会反击。我不反击，我体内的破败因子也会反击，这你是知道的。必要时，为了自保，我也会开启石化风暴，所以得不到他们任何人的信任。”佘亦烈的表情很冷，但佘余看得出，他内心一直在在动摇。
“你被捉去先锋队那段时间，先锋队没有伤害你，还想将你导上正途。虽然，是想培养你对付我，但是让你得到了很好的训练和提升，我还是很感激他们，至少比我教你的效果要好很多。”佘亦烈的话很真诚，佘余沉默着没有回应。
“鱼鱼，虽然我和你都是原生躯体，但我们早期的境遇完全不一样，注定我们会走上不同的方向。你的路还很长，而我迟早会疯的......如果真到了不得已的那天，只有你，我希望只有你结束我的失控。”
会有那么一天吗，佘余暂时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如果站在叔叔这边，就会和先锋队正面对上。如果站在先锋队那边，就会和先锋队对上叔叔。而裴西，就算是他，也不能代表所有先锋队。
完全没有站在中间的可能。
而先锋队不可能和叔叔站在一起。不然研究院第一个炸了。
看着沉思的佘余，佘亦烈安抚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不需要为任何立场考虑太多，或是被任何势力束缚。孩子，你是独立的个体。你有自己的判断，我无法给予应有的支持，因为就当下我们各自原生因子的差距，你也看到了，我做的事不一定都是正确的......所以，你只需要做你觉得正确的事就好。”
夜风呼啸，刮落了万千银白，满覆了大地。垃圾场的凌乱污秽被另一种方式掩埋消失，活动其间的黑团子们身影愈发明显。
佘余一把抱住了佘亦烈。
“叔叔！快别说了，再说我要哭了！哪有你这样心软的‘反派’啊！”佘余突然大声吵嚷着，冲上前抱着佘亦烈就要转个圈，然后被很不留情地推开。
佘亦烈：“过段时间，我会在城市里警告一下研究院，这个你不能阻拦。”
佘余：“要，要开启石化风暴？！”
佘亦烈：“放心，小的，只是警告，绝不让任何人变石头。”
阔别多年，其实佘亦烈开启的石化风暴，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甚至都是为了从先锋队带走佘余的无奈之举。
只有八年前那次，是佘亦烈主动攻击。他不甘，愤怒，在得知了先锋队把佘余留住的最终目的和研究院的步步紧逼下，失控出手。
而后便是无尽的悔恨和自责。
佘亦烈每每精神崩溃时都会想，如果当初把佘余留在先锋队，是不是可以提前结束这痛苦的一切......
但他不想佘余一个人面对一切。了结是最简单的事。
所以佘余平平安安的在灰色阶梯生活，佘亦烈只要在垃圾场就好。那些不公的对待和反抗的报复，他都可以压在心底。
只是他们的存在这样特殊，生活总要和其他人不同一些。
折腾那就折腾吧，事都来了，总要面对。
“我明白了，叔叔。”佘余没有阻止，他知道佘亦烈的心性，也知道他其实是很有分寸的人，只要没有精神失控。
佘余：“我会遵从本心，做出我该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