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景景深（2/2）

天空炸响一道残雷，风声雷声交加时候，都压不住这声凄厉的女声，看守牢房大门的两个仆人互相对视一眼，都吞咽了下唾沫，又是一声惨叫，他们只能用手指堵住耳朵，求一个安生。

雷声愈发大起来，闻逐华从睡梦中醒来，他披着件外衣，从打开的窗户往外看，雨水打在防雨棚上，远处树上有个鸟窝，其中鸟儿不见踪影。

整座新德城都笼罩在了雨幕之中，闻逐华忽然感受到了什么，他看向门，紧接着，敲门声响了起来。

“少爷，怎么还没睡？”是白叔的声音。

“被雷声惊醒了，心里头总是不安生，便起来听听雨声。”闻逐华隔着门说道，他觉得这有些不礼貌，便打开门，见到白叔披着件外衣，手里提着盏油灯，他便问道：“白叔怎么也还没睡觉呢？”

“唉，城里有乱起来了。听说是有北邦的奸细混进来，开始大搜查了，”白叔叹了口气，闻逐华心头一紧，面上却不显露出来，只是道：“那么阿姐是不是休息不好了？真担心她白天出去忙，晚上也不能安睡要出去？”

“主人是不愿意在家好好休息的，少爷不用担心。晚上饿了吗？我去帮你拿些点心来。”白叔挠挠耳边微白的头发，对闻逐华问道。

“不用了白叔，我马上睡下了，你也去休息吧。”闻逐华摆摆手，虽然他确实有些饿了，让白叔这么大年纪伺候他，仍然是不好意思，尤其是现在，闻逐华十分担心老狗的安危。

老狗受了伤，现在能逃过去吗？

“那我便先去歇息了，少爷也早些睡吧。”白叔点点头，向楼下走去了，闻逐华目送那盏油灯远去，关上了门，他背靠着门叹了口气，知道自己现在也没有办法，一切只能在明天黎玉回来之后，才能够知晓分明。

现在的局势无疑是对自己十分不利的，闻逐华已经决定了，如果老狗被抓到了，那么自己一定要去马上联系另外两个钉子——即使自己也折进去了，这两个更高级的钉子也会取得更多的情报。

第二日，雨停了，新德城内寂静一片，只有街道上的卫兵队伍经过的时候，才会发出整齐一致的脚步声。

两侧的店铺基本都没有开，只剩下几家饭点、茶馆开着侧门，里面坐着几个老头，互相小声地讨论点什么，又在卫兵探进头来巡查的时候缩成鹌鹑，再不言语。

闻逐华今日本来想出去茶馆坐坐，顺便探听些消息来，只是白叔拦住了汽车，对闻逐华道：“现在风头紧，主人让少爷在家中好好休息，等她回来。”

闻逐华不得不答应下来，否则太过可疑，他知道黎玉现在也身处于危险之中，因为收了他这个来路不明的人，即使又所谓的远方表弟一称。

如果真的探究到二十年前，找到了实质性的证据，那么黎玉的谎言就不攻自破了，她撒下这个谎的原因，自然就显现出来——她有私信，甚至黎海这个名字也是假的，闻逐华马上会被上刑。

一旦黎玉不再被信任，那么这次交易就算是失败了，她必定会尽力保全自己，放弃掉闻逐华这个失去价值的人。

闻逐华站在阳台前，他已经写好了要交给药店老板的信件，即使自己不能去，也能委托白叔，借着自己有遗传病的借口去抓药，把消息传递出去，黎玉的长轿车开进院子来，闻逐华马上把信一收，下楼去书房口等她。

熬了一夜，黎玉脸上显出从未有过的疲惫感，随意地拎着小皮包，身后的黎明也随着她的脚步停住，只听她说道：“老实是很好的，进去吧。”

闻逐华知道这是在说他还是听从了黎玉的吩咐，跟着进了门，他见到黎明把门关上，马上焦急道：“怎么样了？抓到人了吗？”

“当然，不过我没见到是哪一个，我的好哥哥保密得很，”黎玉眯着眼睛，把脚上的高跟鞋随便一丢，光脚丫子靠在椅子上，从皮包里抽出根女士香烟抽了起来，把嘴里的烟雾吐出去后，才缓慢对闻逐华道：“你们的人，不行。”

闻逐华静了一下，他很想分辨些什么，但是现在最紧急的并不是这个，他转移了话题道：“有办法通知另外的间谍吗？”

“除了你我哪里能联系到他们？不过这些老间谍都有自己的路子，你自然也有联系他们的方法，安心去做吧，我会让黎明和白叔尽量配合你。”黎玉很快就把烟抽完了，道：“军权都在我哥哥那里，现在并不是个好机会，如果你们再不靠谱点，我们就要一起死了。”

“你是在害怕？”闻逐华问道。

“当然~不是。”黎玉笑了起来，只是个假笑，像是狐貍大开杀戒之前对鸡群的微笑一般：“你最好不要尝试着激怒我，我知道你心底不痛快，我也一样。好了，现在滚回去吧，我要休息了，四个小时之后来这里，我要吩咐点事情。”

“是。”闻逐华又看了一眼黎玉，并没有停留，他和黎明点头致意，又唤来白叔，将手中的信件发出去了，又回到自己的房间。

他十分想知道连潮升现在怎么样了，手中轻抚着舞牙用的假牙，在脑中理了理思路，预备和黎玉讨论接下去的行动。

这关系着他是否还能潜伏下来，闻逐华有着强烈的不祥预感，他又一次回想起老狗离开时后的半佝偻的背影，闭上眼睛深深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