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逢之时（2/2）

他深呼吸一口气，吴用的村子和其他村子有较大的不同，他划分了更加明确的区域，并且街面道路管理得很好，再没有道路上的牲畜分辨以及横流的污水。

这里的人都显得懒洋洋着且各司其职，闻逐华看到摊主总是和卖家聊几句天，再随意给个价格，双方也不怎么杀价便成交了，之后双方还会留下来喝茶。

路上的小孩并不聒噪，他们往往成群结队地去做些农活，背篓上装着采摘下来的野果或者菌菇，到自己感兴趣的摊位上去以物易物，且十分震惊，几乎没有惊讶、情绪高涨而来的刺耳尖叫。

这一切让闻逐华的精神得以放松，他因为紧张而肌肉酸涨的身体也随之放松下来。

天色暗下来，他和哭塞打过招呼，准备出门去逛逛，这是一种逃避心理，但是闻逐华并不心急，他要收拾好自己的情绪再去做真正重要的事情。

夜风习习，闻逐华感觉到晚夏的清新气息，南地的夏天总是很长，带着人们恋恋不舍的情绪迈向秋天，丰收的季节缓慢到来。

街上两道都摆满了摊子，上面有许多村民们自行编织的手串、草叶编成的手环和小摆件，显得很别致。

闻逐华逛了逛，给自己添置了两个手环，摊主们都笑眯眯地，还有几个摆着糍粑、米糕、干饼的摊主们热情地招待他试吃，闻逐华吃完便送他们刚买的手串，再和他们友好告别。

“捏面人！”摊主手中不停，手上边飞快地捏出只鸟状的面人来，闻逐华不曾想到这里也有这种玩意，好奇地看看。

摊前已经聚满了小孩，小孩们手里大多没有零钱，只能眼巴巴地盯着手艺人将一个个好看的面人插在摊子上的木墩，他们的手也很规矩，跃跃欲试着却没有去动。

摊主见闻逐华凑过来，间或者还有几个大人，显然是这几个好奇小孩的家长，手上更加卖力了：“捏面人了诶！两文钱一个！”

听到这话便有两个村民摸摸小孩的头，低声说了几句拿着小孩走了，闻逐华瞧了会，见只小狗的特别精美，便想掏钱买下来，见到合眼的便送了也罢。

“我要这个狗狗的，喏，两文钱给你！”脆生的童声响起，闻逐华见到个留着小揪揪的男孩先买了自己想要的面人，摊主手速飞快，收过钱便用满是茧的手拔出正在跳跃的狗狗，递到男孩手里。

闻逐华见到男孩兴奋地晃晃面人，双眼全神贯注地盯着，看也不看路，脚上一个踉跄，手中本就不稳的木棍便飞了出去。

他眼疾手快地一捞，扶住小孩的同时精准地捏住木棍，男孩的小揪揪还在晃，闻逐华见他眼角几乎都有泪花，不由得哑然失笑，将狗狗木棍放进他手里，只觉这男孩面善，低声嘱咐道：“走路可当心点，面人掉了不要紧，可不要摔倒了哭鼻子。”

男孩露出笑容来，他捏捏闻逐华的手臂，不远处有个女声呼喊着“幺儿”，“幺儿你在哪里？”这男孩便大声回了句，“我在这里！”

闻逐华见男孩还盯着他看，便站着向他微笑着挥了挥手，男孩便飞速转身，寻着人群中的空隙向女声去了，闻逐华的目光顺着小男孩的背影，一路向前，一直落到道路尽头单独站着的女人身上。

今夜月光明朗，如水的月光洒在地上，让每个人的轮廓散发出温柔的绒光，角落处则是并不可怖，反倒让人感到温馨的阴影。

陈艳红穿着身简单的芍红色长裙，其间点缀橘黄色流纱，她的黑色长发被挽起，扎成数个长辫子发量很多，如瀑布一般，此时半蹲着身子，一双温润的桃花眼凝视着小男孩，摸摸他的脑袋似乎是叮嘱了几句，身后不远处站着个半大女孩，互相牵着手。

陈艳红感觉到了一道目光，她缓缓擡起头，如水的月光洒在道路尽头，那个孤独的身影上，闻逐华的脸庞因为晒太阳，显得黑了些，此时他抿住嘴角，几乎不眨眼地看着、望着，再不敢遗失半分。

数年的时光在这一道视线里凝集，那么多的离别、痛苦、哭喊、思念，都在此刻化作了实质性的目光，它从虚化转向实体，从遥远的北邦飘飞而来，扑进闻逐华的身体，流淌在他的血管里，在身体里横冲直撞，最后汇聚在口中，化成了一声：

“妈！”

闻逐华用方言大喊了声，这让周围正在摆摊的摊主好奇或是疑惑地看向他，紧接着闻逐华发疯似地往前冲，小孩们纷纷避开，陈艳红似乎已经傻住了，她身后的女孩往前来了，她撑开双手挡住了面前这个狂奔而来的，满面是泪的少年，感觉到夏日的清爽气息仿佛铺面而来，紧接着是夏末的一丝丝凉意。

一双手按到了女孩肩膀上，她发现一向十分冷静的母亲，此时双手居然在不住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