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2/2)
神君打破了规则,可天道未曾崩塌,日月照常升落,四季依旧轮转。
这说明根本天上人间,根本不存在一成不变的规则。
幼时读书,先生曾说,“因地制宜,因材施教。”
那么对待妖的方式是否可以因妖而异。
铁笼可以变成屋舍,东海墟可以变成桃花林。
监视者,看守者也可以是江逾白。
她擡头望天,恰逢云破日出,大放天光。
女人轻轻勾唇,周身散发出很罕见的柔和气息,她想:就这样办。
今日先将黎纤救出,明日再将心中筹划坦荡昭告天下。
若是天下人不解。
那便随他们不解。
月色浸润着山岚,脚下的冰雪积厚。
岑书研面色正经,直视儿子,一字一句道:“日后要好好监管他。”
江逾白听完上述种种,稍稍敛起眉目,“我不会监管他的,我只会爱护他。”
“即便他日后犯滔天错事,我也永远爱他,愿与他同生共死。”
面前人眸色明亮,语气郑重。
岑书研一怔,不知想起何事,握剑的指骨有几分泛白。
江逾白继续道:“世人多不容妖,南境宗门星罗棋布,百姓不计其数,我舍不得黎纤被横眉冷眼。”
岑书研目光流转,上下打量起江逾白。眼前人长身玉立,挺拔如松。
她惊奇发现,原来儿子已这般高大了。
女人的眸色一黯,缓声问道:“所以,不打算回家了吗?”
“不回了。”
江逾白闭了闭眼,自纳戒内拿出一只骨哨。
“此哨由外公骨灰锻造,我施了万里传音的术法,日后若是归元有事,只要吹响它,无论多远,我一息之内,必到阿娘面前。”
岑书研突然觉得心口发闷。
有事才能吹?若是长老们担心你,算不算得有事?若是你师父想念你和黎纤,算不算有事?
小兔崽子,真没良心。
这应该就是民间传说中的‘儿大不由娘,儿大不中留’。
也罢,去吧、去吧。
凉风吹过,送来阵阵梅花香。
岑掌门难得大度地没训斥儿子,反而自纳戒中勾出几只锦袋。
“瞬移符,敛气轻骨法,你师父给的。”
“混元盔,玲珑护心甲,阮欺长老给的。”
“青阳丹,玉魄珠,凝华雪参膏,常曲长老给的。”
“……”
灵符秘药,硬盔软甲,它们从一只纳戒出来,又进入另一只纳戒,流水般哗啦啦响。
“我本不想要,可他们硬是塞过来,叫我给你。”
岑书研皱眉,做懊恼状,但她不太会说谎话,耳朵尖泛起了一点红。
五峰长老哪里知道掌门的大计谋。所以,这些都是她偷拿的,过后要赔钱的。
但有一样却是她自己的。
大雪白皑皑,纷扬如絮,一枚琥珀玉牌灼灼发光。
“这是我的私印,你带着它,可在五洲所有挂赤星旗的关卡驿站畅行。”
江逾白借过玉牌,明明轻薄如纸,却觉有千斤重。
他哑着嗓子道谢,又哑着嗓子道别,而后御剑离开。
长剑铮鸣,在半空中留下孤白的轨迹。
岑书研望着他离开的方向,沉默不语。
天边乌云遮目,但依旧能看到通往光亮的小路。
扶苍向阳之东,雪莲花绵延三百里,一座楼宇巍然而立。
‘逸仙’二字龙飞凤舞,姿态洒洒然。
大雪下过,山树银装素裹,唯有逸仙楼碧瓦金漆,张灯结彩。
檐角挂着一面赤星旗,迎风猎猎。
按照岑书研所指,江逾白御剑半刻钟,停泊于此。
前厅座无虚席,声吵如沸水。
他敛去气息,甩了印鉴给小厮,抱着小道侣跃入后院,一路穿花拂柳,跌进柔软的大床。
云纹袖摆一挥,结界拔地而起,晶莹剔透,坚不可摧。
屋外落雪扑簌簌,打落枝头寒梅,屋内地龙旺盛,如春般暖和。
黎纤缩在被褥里,身体颤抖,青衫湿透。
他伸出手去捂江逾白眼睛,小小声,“不要看,白白,我眼睛变成了蓝色,还长出了鳞。你不要看我,我现在好丑好凶。”
因为疼痛,他声音变得很轻,让人心脏也跟着难受。
江逾白疼惜地吻他眼角,“不丑,不凶,我觉着好看。”
见江逾白担心,黎纤又去楼他脖子,断断续续安慰:“明天就好了,白白不要难过,明早太阳升起来,我就变好了。”
呼吸喷在耳后,清爽甘甜:“而且在学宫念书时,我跟先生学了本领和道法,懂得调息运气,懂得用护心麟储灵,是不会丢掉性命的。”
他明明在笑,眼眶却很红,惹得人心软。
江逾白握住他手腕,微微倾身,与他额头抵额头,像在说悄悄话。
“我已经找到了好办法,可以一劳永逸;无需调息、无需运气,在每个月圆夜,都能使你与常人无异。”
黎纤眸子放大,燃起火花般明亮,却转瞬熄灭。
他抿抿唇,轻声道:
“那一定是很困难的方法。”
“我才不想白白为我冒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