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2/2)
“前辈,晚辈提前应战。”
“小鬼,就这般想提前找死?”
丘乙轻捋下颌白胡,像是在权衡左右。
本来想琼林大比时杀掉这小鬼,未曾想他自己倒是先撞上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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琼林大比起源于修真时代初期。
比的是战力,心境,修为,阅历。
故而不限年龄,不限境界。
前来参加的修士数不胜数,等级跨度从炼气到大乘。
琼林大比四年一届,迄今为止,已在漪澜大陆举行了万年。
初时五洲灵气充盈丰富,榜首可拥有某坐山头的永久使用权,肆意支配山上的奇珍异兽,仙草灵花。
千百年来,门派间合纵联盟,内陆格局变了又变。
大宗族可能瓦解分崩,化为烟灰;小门派可能扶摇直上,鹏程万里。
如今,正是五方鼎立的局面。
西有伽蓝寺,青灯古佛,香火鼎盛。
东有渡厄城,幽冥鬼都,界外之地。
北有无相宫,矗立雪域,日渐庞壮。
南有归元山,风烟俱净,万古长青。
中州则是太乙书院,平衡诸门宗族,对万事万物都持中立态度。
其余仙门小派对要么择一方依附归顺,要么避世不出。
故而,除却极东地‘渡厄城,琼林大比的主持权便落在了‘归元剑派’、‘十方无相宫’、‘伽蓝寺’三大仙门世家的手里,三大世家按抽签次序逐次举行,太乙学宫从旁协助。
不论时代如何变幻,人族修士都注重传承。
因此,大比有默认的规则:诸家掌门、长老的亲生子嗣、嫡传徒弟,必须参赛。
他们不代表门派的最高战力,却代表门派的未来,代表家族的兴衰荣辱。
掌门亲子,长老嫡传。
江逾白两样都沾,自然跑不了。
应下战帖,上了擂台,便生死不论。
因此,江逾白收到战帖,可以堆成小山。
战帖的主人们均是‘骄子’、‘贵族’、‘天才’。
他们与他年龄相仿,是同辈中的佼佼者,仿若璀璨星子,在夜空争相放光。
但好巧不巧,有一轮明月升空,清辉盛放,普照山河。
月亮很亮,真的很亮。
于是,人们只顾着赏月。
于是,有的星星自卑,逐渐暗淡,有的星星暴躁,在空中炸裂。
但风水终会轮转。
某天,月亮突然无光,从苍穹跃入深海,砸出泼天水花,砸出惊天笑话。
十年河东,十年河西。
有怨报怨,有仇报仇!
他们组成讨债者联盟,势必找回当年所有闪耀光芒。
他们彼此心照不宣,谁能杀死江逾白,谁就是英雄。
对此,江逾白波澜不惊,只用三字形容:
小屁孩。
当然战帖的主人不仅有小屁孩,也有老怪物。
漪澜内陆多数长者重颜面,自持身份,爱惜羽毛。
不肯再来此处同年轻一代争名誉,抢资源。
当然也有极个别的老怪物没有这般觉悟。
琼林大比的挑战贴是丘乙在两月前发出的。
原因很简单:多年前,他与岑隐切磋,因败给其半招,便产生心魔,入障多年,修为止步也不前。
心魔嗜血,业障如苦海。
他被折磨几年,便仇恨岑隐几年。
但岑隐已死,他想报仇,也只能去欺负小孩。
所以,前些天不顾前辈的身份,向江逾白下了战贴。
认出江逾白以后,他便想当即杀死此子,可归元毕竟是仙门之首,掌门与众长老实力不容小觑。
本来以为要再等几月,没想到这小鬼竟主动找死。
那便成全于他吧,早早地送他们祖孙二人团圆。
。
“去寻座高些的山头。”
丘乙悠悠道。
再过半宿,丹炉内的火焰便能烧到最盛。
解决掉江逾白,正好把黎纤扔进去。
“可以,只是……”
江逾白道:“需要让我吃顿饭。”
“你有没有搞错啊?”
容舟冲他怒吼。
他此刻气得很,江逾白这孙子不但背着掌门和师父,私自接下老疯子的战帖,竟还为了来路不明之人提前应战!
虽说黎纤这条命无辜,那他自己的命就不是命了?
这么多年都不长进,这厮本质还是‘绝世大白莲’!
程度也从无药可救变成了惊天动地。
就算是踩了狗屎运,赢了这战,怕也会以人家上了年纪为理由放过那老疯子。
容舟一顿子的火无处宣泄:
“你他娘的吃几碗饭就能提修为,升境界了?”
江逾白避开他的叨叨攻击,吩咐狱卒:“不只几碗饭,再买些甜汤和小点心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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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纤盘腿坐在小凉亭的石凳上,眼巴巴地盯着桌上的甜汤和点心。
他馋得牙齿都发出了咯咯哒哒的碰撞声,但仍旧不动筷子。
仿佛看看就吃过了一般。
“都馋成这模样了。”
容舟道:“就快吃吧!”
黎纤不答,只是摇头。
“……你不吃,我马上倒了去。”
容舟状恶声恶气地恐吓。
黎纤还是摇头。
“再不吃就凉了。”
容舟苦口婆心的劝道,有点像个老嬷嬷。
这回,黎纤不晃脑袋了,直接把头转走向旁边。
“呸!熊孩子,饿死你。江逾白还没被打死,你就先把自己饿死了。”
容嬷嬷无奈地靠在石柱上。
容舟劝得有些口干舌燥,边喝水,边暗叹这小孩眼睛贼。
天色微明际,千山初醒时。
他们三被带到此处,兴许狱卒估摸着这餐是断头饭,故而格外丰富。
杂七杂八的点心块摆满石桌,甜水汤都取来了好几种口味。
江、容二人把黎纤晾在凳上,跑到亭外嘁嘁喳喳。
江逾白琢磨片刻,自纳戒取出两包透亮的粉末,低声道:
“你还记得这迷药的功效吗?”
容舟当即明白他心中所想:
少侠即将决斗,为了不让小美人担心,便准备把人迷晕,托付给朋友……
“不大记得了,大概一个时辰。嗯……又好像是十个时辰。”
容舟挠头:“医理是选修,我基本都逃课了。”
“这好像是药剂课该学的。”江逾白道。
“管他呢,就放一整包呗。”
容舟:“毒不死人的。”
江逾白拿药的手一抖。
容舟思考片刻:“他脑子本就不灵光,放多了直接搞成痴呆怎么办?”
你才脑子不灵光。
你全家脑子不灵光。
江嬷嬷怒瞪容嬷嬷一眼,最后放了半包粉末进去。
大鱼低垂着头,一语不发,肩膀微颤,十根指头绞在一起。
江白白,大笨蛋!
江白白,大蠢蛋!
我们大妖怪五感敏锐,耳听八方百里。
你搞的小动作早就被我发现了!
容舟试图做最后一次努力:“吃点吧,看着怪好吃的?”
闻言,黎纤擡手将面前甜汤端起,举到容舟面前:“那你先喝一口。”
好尴尬啊。
这回,轮到容舟摇头不说话了。
“白白是把我当傻子了吗?”
黎纤问道,语气无甚起伏。但饶是不解风情如容舟,也品出了一丝委屈滋味。
这次,轮到容舟将头转到另一边了。
大鱼站起身,擡步走出凉亭,擡眼向最高的阁楼顶望去。
一记声音逆风传来,低低飘在黎纤耳边。
百里传音,其声低醇。
“怎么不吃东西?”
“这些东西‘坏’了。”
顿了顿,黎纤又补充道:“是白白故意弄坏的。”
那边沉默半晌,江逾白轻轻道:“我担心你会害怕。”
——也害怕你会担心,,,担心我。
黎纤道:【白白能打赢,我要看着白白赢。】
——如果打不赢,我就替白白打赢。
江逾白笑了笑:“我也觉得自己能赢。”
——巧了,我和我的鱼想得一样。
所以,我一定能赢。
流月小城周遭无山,下人便寻了处最高的雅阁阁顶做擂台。
重檐庑殿高耸,檐角挂着很多彩灯,檐顶立着一人一剑。
这人刚达筑基期,境界低微。而他的对手是剑龄七十余年,战力斐然的大乘境长者。
这场战役,谁输谁赢已是不言而喻。
容舟欲将黎纤喊回来,几度张口终是合上了嘴,他知道江逾白若是下不来,黎纤怕是会站上一辈子。
不远处,流月小城的老管事早就差了下人搭了里外三圈环形看台。
此刻黑压压的几拨人已开始了押注。
容舟耳聪目明,听得几句残音,大多都是能押江逾白能撑过几招的。
“沈师兄,沈师兄。”
于纯一屁/股坐在沈清浔身侧,幸灾乐祸:“你猜那姓江的能撑过几招。”
他们几人本来今早就要离开此地返回太乙学宫的,谁知这城主旧邸竟放消息说夜里将有炼气对大乘的比斗。
起初大家还不信,炼气期的修士找死吗?
直到看见屋檐上站着的江逾白才堪堪相信。
“我押是十招之内。”
于纯眉飞色舞,像是已经看见江逾白落败时的凄惨模样。
“十招之内,江逾白必输无疑。”
“沈师兄,你说这姓江的是不是活腻歪了,准备找死呢!”于纯继续道。
“有道理,我要是他,渡劫失败后就自缢去喽!白白得了那么多年的天赐良资,到头来却成了废人,他哪哪来脸活下来!”旁边的修士随声附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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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群的喧嚣随风飘远,又散在风里。
所以,高楼顶部依旧很静。
江逾白屏气凝神,平静地等待日落。
掌灯时分。
丘乙召起佩剑,飞身而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