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2/2)
他在客栈周遭落下道结界,便随着容舟出门浪了。
他在学宫读书,被水墨味熏陶成四载,如今融进市井,倒也没有半分不自在。
师兄弟两个要了壶竹叶青,在赌坊推了几局牌九后,梆子声便响了起来。
子时已到,江逾白起身,理了理衣袍,便拽着容舟往回赶。
长街灯火阑珊,大半馆子已然熄灯入眠。
突然,自尽头处传来一声凄厉喊叫,蕴满绝望。
长街尽头处,正是三人所居客栈。
雪,扑簌簌地飘落,铺天盖地,无边无际。
这里没有暖阳细雨,有罡风与冰霜。
还有血,大片的鲜艳的灼眼的红,从山脚弥漫至云端,整片雪原被血腥气致密包裹。
黎纤缩在雪堆里,蜷缩着,小身子瑟瑟发抖。
他不知这是何处,只觉得浑身疼痛,他想喊救命,却发现自己嗓音嘶哑,半个字也喊不出来。
俄而,画面转变,他来到了孕养自己的折吾河。
河水清莹莹,倒映浑身是伤的小妖怪。
他猛地跳下去,身体不受控制地下坠,河底沙石尖锐,刺破他皮肤融入血肉,疼痛从五脏六肺蔓延至四肢百骸。
恍惚中,他看到了一张俊美面孔。
低醇清冷的声音乍然响起。
“黎纤,我要走了,你保重。”
“黎纤,要好好生活,好好做人。”
“黎纤我……”
最后半句话,被风吹断,散于四面八方。
——是谁?是谁在同我讲话?
黎纤努力地想要睁开眼睛,他奋力挣扎,挥舞四肢,他想游上岸边,想看看到底是谁在喊他。
但,无论如何努力,也无半点成效。
岸上人逐渐消弭,身体化为齑粉,随风飘散。
黎纤发出绝望的喊叫,像在濒死的鸟儿,在悲鸣泣诉。
江逾白点踏石台、窗棂、屋檐,几个起落间回了屋里。
他撩开床幔,便见黎纤在内挣扎翻动,仿佛难受得很。
容舟后进门,弹指燃了榻上两侧蜡烛,问道,“这是怎么了?”
啜泣声接二连三,不绝于耳。
黎纤眼泪越流越凶,顺着眼角划过下颌,滴落到江逾白的手背上,炽热滚烫。
“中邪了不成?还是做噩梦了?”
容舟提议道,“要不你试着捏他一下,或者浇盆水。”
江逾白拧眉,“不行。”
容舟挠头,“没那么脆弱吧,不会着凉伤风的,小时候咱们峰内师弟睡懒觉,都是这样的啊。”
江逾白抱着黎纤,并拢二指向他灵台输送真元。
他没如容舟所说那般,给黎纤泼冷水。
首先,眼下黎纤的状况,有些像妖发狂的模样,他不敢贸然行事,以防激发黎纤妖性。
另外,他也确实担心泼水会让这只鱼着凉伤风。
几息后,黎纤幽幽转醒,他睁着湿漉漉的眼,意识还极度混沌。
他手脚并用扑进江逾白,吸吸鼻子,“你别走。”
江逾白被抱愣了,好半晌回过神来,拍拍他的头,“不走,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