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2/2）

如果可以，劳瑞迪恩只想成为塔素尔身边的一个普通魔法师，这个虽然出身贵族，却从小生活在无助与彷徨之中，像一只金色牢笼之中的待宰羔羊的少女，柔弱，善良，即使知道自己随时有可能被无形的权势杀死，沦为权力的牺牲品，也仍然愿意对他展现出一丝善意。

直到塔素尔对他说：“劳瑞迪恩，去成为首席魔法师吧，我知道你可以。菲里茨魔法师已经老了，霍恩克莱也是。”

那一刻，劳瑞迪恩在看似柔弱的少女身上看见了他从未想过的野心。

霍恩克莱是河畔王国的王族血脉，塔素尔是他的亲族，她的身上又何尝不是流淌着属于王族的血？不是只有霍恩克莱才能渴望权势与力量，不是只有男人才配拥有野心与欲望。

“我愿意成为塔素尔公主的忠诚卫士。”劳瑞迪恩跪在塔素尔脚下，虔诚地亲吻她的裙角。

终有一日，公主和她的卫士会光明正大地站在一起，让所有人看见真正的新月升起。

可是那一天还没有到来，霍恩克莱就要将这一轮刚刚绽放出美丽光辉的新月摘下，试图用他那已经苍老的、丑恶的、脏脏的手触碰她，染指她。

劳瑞迪恩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他会疯的，他一定会疯的。

塔素尔在太阳终于沉入地底之时，温柔地捧着他脸颊，安慰他：“劳瑞迪恩，别怕，我不会死去，我会活下去，他已经老了，我们要一起见证，这一切彻底结束的那一天，等到那时，我们就可以在一起了。”

外界传闻，新月城主霍恩克莱为了追求长生，竭尽所能地寻找一切可能的秘术。

这个传闻并不完全可信，但也并非全都是谎言。

霍恩克莱确实找到了办法，竭力维持自己的青春，试图延长自己的寿命，只是收效甚微。

菲里茨家族过去每一代的首席魔法师，都成为了这一秘术的牺牲品。

劳瑞迪恩打败老菲里茨魔法师，成为新的首席魔法师的那一天，知道了这个秘密，也亲手结束了老菲里茨的生命。

在魔法咒的控制之下，劳瑞迪恩无法违抗霍恩克莱的指示性命令，尤其是当这个命令格外强烈时，他不得不按照家族记载，将被打败的旧首席身上的魔法力量全部导出，而后注入霍恩克莱的身体，以帮助他延年益寿，维持那具仍然无法避免地衰败、日渐老去的躯体。

“肮脏的人类……”成为新月之城新任首席魔法师的劳瑞迪恩跪在菲里茨家族的墓群当中，任凭狂暴的风雨将他淹没，吞噬他每一句痛苦的嘶吼。

塔素尔找到他时，劳瑞迪恩正在发高烧。

终于沦为羔羊的贵族少女，与彻底成为鹰犬的青年魔法师，像两只依偎在一起、互相舔舐伤口的困兽。

他们不能只是等待，劳瑞迪恩与塔素尔都明白这一点，霍恩克莱虽然老了，但距离死亡还有一段未知的光阴，如果继续被动地等待下去，谁知道还要忍受多少折磨与痛苦？

黑暗魔法师尤利塞斯来刺杀霍恩克莱的那一天，塔素尔曾经一度以为自己等来了奇迹，她终于要摆脱这种惶惶不可终日的困境了。

可是最终，她梦寐以求的解脱还是没有到来。

劳瑞迪恩也曾想过趁机背叛霍恩克莱，可是因为受魔法咒挟制，最终还是抵不住反噬之力，不得不拼死保护霍恩克莱，与尤利塞斯交手，甚至因此受伤。

塔素尔怨恨地看着这一切，又在看见劳瑞迪恩身上的魔法咒反噬生效时，因为对方痛苦狼狈的惨状而心软。

说到底，他和她都一样身不由己，只不过，她更无力。

塔素尔捏着劳瑞迪恩的下巴，残忍地告诉他：“你不应该救他，你应该让他去死才对！如果我是你，就算被力量反噬而死，也不会中途放弃，最后像现在这样茍且地活着。”

劳瑞迪恩强忍着痛苦，抓住她的裙角哀求：“公主，别走……”

这样暗无天日的日子仿佛永远没有尽头，劳瑞迪恩被迫龟缩在新月王宫中，不得不继续守卫霍恩克莱的安全时，每一次听到舟楫城战场传来的消息，都感觉自己离彻底的疯狂更近一步。

霍恩克莱被黑暗魔法师的刺杀吓得惶惶不可终日，变本加厉地在那座隐秘的宫殿中发泄他那病态的欲望。

劳瑞迪恩不得不一次又一次亲眼看着那些无辜的受害者，看着她们是怎么窒息、挣扎、绝望，他想到塔素尔，终有一天，当霍恩克莱认为最甜美的果实终于成熟、已经到了可以采摘、品尝、彻底吞吃入腹的那一天时，塔素尔也会变成这样。

而这一天随时有可能到来。

塔素尔比劳瑞迪恩更清楚自己的命运，知道自己不能将希望寄托在不确定的等待之中。

舟楫城战事终于告捷，人类同盟建立，宋为妍以风雾之城魔法师兼同盟军统领的身份来到新月之城时，塔素尔也开始试图抓住改变自己命运的稻草。

她要让所有人知道，霍恩克莱不配为新月之主，更不配为人类同盟之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