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8章 官袍换布衣（2/2）

数日后，一场悄然而至的春雨，将京城洗得清亮。然而，被点名的几位官员心头，却如同压着沉甸甸的铅块。户部右侍郎刘大人，平日养尊处优，此刻却穿着一身半旧的青色布袍，满脸愁苦地站在东市一家绸缎庄门前。他手里拿着税单，看着眼前那膀大腰圆、一脸精明市侩的掌柜，生平第一次尝到了什么叫“阎王好见，小鬼难缠”。

“哎哟，这位税吏大哥，” 绸缎庄王掌柜拖着长腔，眼皮都懒得抬一下，手里哗啦啦拨着算盘珠，“您看这光景，春雨绵绵的，谁还买绸缎啊？小店这个月真是连本都保不住！您行行好，再宽限几日？等天晴了，生意好些，定当双手奉上！”

刘侍郎何时受过这等轻慢？脸皮涨得发紫，可想起自己此刻的身份和周太傅那双温和却洞察一切的眼睛，只能强压怒火，耐着性子道：“王掌柜，朝廷税赋，自有法度。宽限几日，本吏做不得主。还请体谅。”

“体谅？谁体谅我们小本买卖啊？” 王掌柜嗓门陡然拔高，唾沫星子几乎喷到刘侍郎脸上，“你们这些当差的，就知道催命！可知道我们进货的本钱？铺面的租金？伙计的工钱？这一天天光出不进……”

刘侍郎被喷得步步后退，狼狈不堪。周围看热闹的人渐渐围拢，指指点点，窃笑声如同针扎。他感觉自己像个被剥光了示众的小丑，官威扫地，体面全无。这才仅仅开始第一天！想到还要在这市井中煎熬三日，刘侍郎眼前阵阵发黑，恨不得立刻昏死过去。

与此同时，工部都水清吏司的赵员外郎，正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通惠河岸边的烂泥里。冰冷的雨水混着汗水，将他一身特意换上的粗布短褐彻底浸透，紧紧贴在身上，又冷又沉。肩上那根粗糙的扁担，仿佛有千斤重，两头挂着的沉重泥筐，随着他踉跄的脚步，不断撞击着他早已磨破皮、火辣辣疼痛的肩胛骨。

“快！快！磨蹭什么呢！” 工头粗嘎的吼声在雨幕中炸响，“没吃饭啊！这截河道今日必须清完！耽误了工期，大家都没好果子吃！”

赵员外郎咬紧牙关，喉咙里全是铁锈般的血腥味。他抬眼望去，浑浊的河水中，无数和他一样衣衫褴褛的役夫，像蚂蚁一样在泥泞中挣扎。沉重的淤泥被一筐筐挖起、抬起、运走……周而复始，永无止境。他以前坐在工部宽敞明亮的签押房里，批阅着“征发民夫三千疏浚河道”的文书时，那“三千”不过是个轻飘飘的数字。如今，他成了这“三千”分之一，才真正体会到这数字背后，是无数双磨烂的草鞋，是无数道被扁担压出的血痕，是泥水里泡得肿胀发白的脚，是役夫们眼中那麻木到极致的疲惫和绝望。一股前所未有的沉重和羞愧，沉甸甸地压在了他的心头，远比肩上的泥筐更重。

皇宫深处，被春雨洗刷过的庭院格外清新。霜儿和泉儿却顾不上玩耍，他们的小书房（由偏殿改造）里正热火朝天。桌子上摊满了各种稀奇古怪的玩意：亮晶晶的琉璃珠子、细细的铜丝、小磁石、巴掌大的薄木板、一小罐蜂蜜（用来粘东西）、甚至还有几片薄薄的、打磨光滑的贝壳。

“哥哥，你看！嗡嗡虫！” 霜儿献宝似的拿起一个用铜丝在木板上绕成的小线圈，线圈中间粘着一颗小小的磁石。她又拿起一小块薄贝壳，上面粘着几粒更小的铁屑，“把‘虫虫’放进去！” 她把粘着铁屑的贝壳小心翼翼地靠近铜线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