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3章 以次充好（2/2）

紫辰殿内，死寂无声。只有王元朗牙齿咯咯打颤的声音，清晰可闻。一股冰冷的寒意，顺着每个官员的脊背悄然爬升。

坤宁宫偏殿，窗外芭蕉新绿，微风习习。年轻的太傅周文渊正襟危坐，声音清朗，为两位小殿下启蒙。霜儿和泉儿并排坐在小小的紫檀木书案后，泉儿听得认真，小手有模有样地蘸着清水在青石板上描画。霜儿则有些心不在焉，乌溜溜的大眼睛不时瞟向窗外廊下挂着的金丝鸟笼，里面一对红嘴相思鸟正亲昵地互相梳理着羽毛。

“太傅，”霜儿忽然转过头，奶声奶气地问，小脸上满是天真无邪的困惑，“母皇说，要让天下的小花小草都吃饱饱。那……那些让小花小草吃不饱、肚肚痛的坏蛋叔叔，他们自己饿不饿呀？他们是不是也找不到饭饭吃啦？”

周文渊执笔的手猛地一顿，一滴饱满的墨汁“啪嗒”落在雪白的宣纸上，迅速洇开一团浓黑。他抬头看着霜儿那张纯真无垢的小脸，心头如同被重锤狠狠撞击了一下。孩童无心之言，却像一把最锋利的匕首，精准地刺穿了这锦绣宫阙之下最肮脏的贪婪。他放下笔，温和地摸了摸霜儿的发顶，声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小殿下问得好。这世上……有些人，心被贪念塞满了，就再也感觉不到饿了。”

“哦……”霜儿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长长的睫毛扑闪着，目光又飘向了那对相亲相爱的鸟儿。泉儿则放下水笔，小大人似的皱起眉头，认真地问：“太傅，母皇会打坏蛋叔叔的屁股吗？就像泉儿不乖时，嬷嬷打泉儿手心那样？”

周文渊喉头一哽，几乎失语。他该如何向这两个纯真的孩子解释朝堂之上那不见血的倾轧与深不见底的贪婪？他只能勉强笑了笑，转移话题道：“陛下自有圣裁。来，我们继续认字，‘民以食为天’……”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一阵刻意压低的争执声，隐隐夹杂着女子啜泣和男子不耐烦的呵斥。

“太后娘娘这几日心绪不佳，就爱听柳老板的游园惊梦！你们尚仪局是怎么办差的？连个像样的班子都凑不齐？”

“柳老板……柳老板昨日被承恩公府请去了，实在分身乏术啊公公！您看……您看换‘玉华班’的台柱子……”

“呸！那些庸脂俗粉也配入太后的耳？滚！再办不好，仔撕你们的皮！”

争执声渐渐远去。周文渊眉头紧锁，太后近来沉迷梨园新秀柳凤仙，几乎到了废寝忘食、荒疏宫务的地步，宫中已是人尽皆知。他下意识地看向案上自己为小殿下记录日常言语的小册子，霜儿那句“坏蛋叔叔饿不饿”的童言赫然在目。一个模糊而大胆的念头，如同投入静水的石子，在他心头悄然荡开涟漪。

几乎同时，夏紫月正在御书房召见刚从江南秘密调查归来的心腹暗卫统领龙影。龙影一身风尘，单膝跪地，声音低沉而清晰：“陛下，查实了。工部侍郎王元朗，伙同江南转运使及几个大粮商，暗中将陛下诏书中指定的‘豆粕、骨粉’等肥效关键原料，替换成价格低廉数倍、甚至混杂了废弃石灰渣和劣质煤渣的劣等货！官仓所发‘金贵肥’，名不副实，正是此等毒物，烧死了秧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