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1章 磨性炼心(2/2)
百官如蒙大赦,又带着满腹惊疑和震撼,依序躬身退出宣政殿。沉重的殿门缓缓合拢,将殿内残留的肃杀与那一缕若有似无的墨药气息隔绝开来。
夏紫月并未立刻起身。她端坐于金椅之上,目光透过渐渐停止晃动的白玉珠旒,落在殿门合拢的最后一道缝隙上,深邃难明。萧景容无声地走到龙椅旁,低声道:“已查实,昨夜确是他们两个溜进了太傅府的书房。窗棂上的墨渍,与松烟墨混着旱莲草、侧柏叶的气味一致。泉儿画蛙,霜儿画龙,错不了。”
夏紫月轻轻“嗯”了一声,指尖无意识地抚过腕间冰凉的听诊器。那听诊器光滑的金属表面,映出她眼底一丝无奈,但更多的是一种磐石般的冷静。“禁足抄书,看来是太轻了。”她声音很轻,像自语,又像对萧景容说,“让他们去工部格物院。将那堆废弃的算筹,一根根,给朕擦拭干净。用松烟墨调的水擦。”
萧景容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嘴角甚至掠过一丝极淡的、近乎愉悦的弧度:“是。臣亲自去传旨。”这处罚,比抄书更磨人,却也正合了格物致知的边角。
夏紫月微微颔首,目光转向御案一角。那里静静躺着一份密报,边角染着一点不起眼的暗红印泥。她拿起密报,指尖在印泥上轻轻摩挲了一下,声音压得更低,只容两人听闻:“兵部武库司那个主事,查得如何了?他昨夜,是否也‘恰好’在太傅府附近‘巡查’?”
萧景容神色一凛,眼中锐光再现:“线报称,亥时三刻,有人见他从太傅府后巷匆匆离去。身上……似乎沾了点特殊的墨味。与工部新调拨给御书房的‘青麟墨’气味相似,此墨专用于誊录机要。”
夏紫月唇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似笑非笑,带着洞穿迷雾的了然。“青麟墨……”她将那份密报轻轻丢回案上,“看来有人,比朕那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东西,更着急给太傅的头顶‘添墨加彩’,顺便……把这池水彻底搅浑。”
殿内烛火跳跃,将女帝沉静而莫测的身影长长地投映在金砖地上。一场由孩童恶作剧引发的朝堂风波,水面之下,暗流已开始涌动。那幅滑稽的“龙蛙戏墨图”,或许只是撕开了更深沉黑夜的一角。
沉重的宣政殿门彻底合拢,将最后一丝天光与朝臣们惊魂未定的气息隔绝在外。殿内霎时沉入一片近乎凝滞的死寂,唯有金砖地上残留的几点暗红血迹和那缕若有似无的墨药混合气息,无声地诉说着方才的惊涛骇浪。
夏紫月端坐于龙椅之上,并未立刻起身。白玉珠旒在她眼前停止了晃动,显露出其下那双沉静如渊的眼眸。她指尖无意识地拂过腕间冰凉的金属听诊器,那光滑的曲面映出她眼底深处一丝尚未完全敛去的锐利。萧景容无声地立在一旁,玄甲肩甲在幽暗的光线下泛着冷硬的微光。
“格物院,”夏紫月开口,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在空旷的大殿里激起微弱的回音,“让那两个小混账,一根算筹都不许落下。松烟墨调的水,要浓。”她顿了顿,指尖在御案光滑的紫檀木面上轻轻划过,“告诉他们,再敢胡闹,下次擦的,就是工部格物院所有的齿轮和机簧。”
萧景容嘴角那丝极淡的弧度加深了些许:“遵旨。臣这就去,盯着他们,一根根地擦。”他转身,玄甲摩擦发出轻微的铿锵声,步伐沉稳地走向侧殿通道,去执行那对双生子而言堪称“磨性炼心”的处罚。